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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研究團體質疑小學教材存在失實等問題

發佈時間:2010年10月20日 06:0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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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毅探母》的課文頁面和郭初陽找到的相關資料。郭初陽對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一年級下冊第12課《陳毅探母》一文考證後認為,該課文“探母”的事實錯誤。郭初陽還發現,在元代郭居敬編的《二十四孝》中,可以找到和《陳毅探母》一文完全同質的一則故事——《滌親溺器》。本報記者 來揚製圖

  10月7日下午,《救救孩子——小學語文教材批判》新書發佈會在杭州曉風書店浙大店舉行。李玉龍供圖

  10月12日、13日,作家葉開在其個人博客上發表日誌,以其女兒的小學語文課本中《鳥的天堂》和《一顆小豌豆》為例,比對分析了原作和被改寫後的小學語文課文之間的差別。而此前,今年9月,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救救孩子:小學語文教材批判》一書也將矛頭對準了小學語文教材。

  該書以教材點評的方式,刊發了一個名為“第一線教育研究團隊”的民間研究團體的研究報告——他們以目前使用最廣的人民教育出版社、江蘇教育出版社和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小學語文教材(以下分別簡稱“人教版”教材、“蘇教版”教材和“北師大版”教材)中涉及母親與母愛的文章為研究對象,認為存在“四大缺失”,分別是經典的缺失、兒童視角的缺失、快樂的缺失和事實的缺失。

  3版本所選文章的總得分分別為“-2分”、“-1分”和“0分”

  2008年,一直為《讀寫月報新教育》雜誌撰寫專欄的語文教師郭初陽發現,目前小學語文教材選用的一些文章所塑造的母親形象和反映的母愛是“病態”的。

  “郭初陽提出看法後,我們馬上查驗文本,確實發現存在太多問題。”《讀寫月報新教育》雜誌執行主編李玉龍有了組織團隊進行系統專項研究的想法。李玉龍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他們出面于2008年10月18日在浙江蕭山召集一些核心成員開會,&&成立了“母親母愛”研究課題組。

  如今被浙江媒體稱為“麻辣教師”的紹興稽山中學語文老師蔡朝陽在課題組中被委以學術主持人的重任,負責“人教版”教材中相關文本點評的統籌。“蘇教版”教材的統籌和“北師大版”教材的統籌工作分別由郭初陽和呂棟擔當,最後由李玉龍統稿。

  經討論,研究團隊將3個版本的小學語文教材中,出現“母親”、“母”(意為母親)、“媽媽”、“媽”、“娘”的課文全部列出篇目,並剔除那些“母親只是主體情節的點綴或僅起到穿針引線結構功能”的課文,從“人教版”、“蘇教版”和“北師大版”中分別精選出24篇、17篇和27篇(包括課文、選讀課文、略讀課文和習作)涉及母親與母愛的文章進行打分和點評。

  打分的判斷原則是:是否符合公民社會價值多元化的要求、是否真實、是否有切實性。記者看到,在入選點評範圍的68篇文章中,只有4篇文章獲得了5分的評價,接近半數(33篇)文章的得分為負數。3個版本的教材所選文章的總得分分別是“-2分”、“-1分”和“0分”。

  在總評中,蔡朝陽指出了上述3個版本的小學語文教材存在“四大缺失”,分別是經典的缺失、兒童視角的缺失、快樂的缺失和事實的缺失。

  他舉例説:“原來瑯瑯上口的《遊子吟》,被費盡心思地包裝起來,仿佛農民家裏新買了空調,室內機上頗費氣力加做的木套,沾沾自喜以為是偉大的發明,其實臃腫而贅余”。

  課題組還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對一些文本的事實進行考證。例如,他們對課文《愛迪生救媽媽》的真實性進行了求證,委託在美國留學的學生查文獻、向醫學專家求證,得出的結論是:“最早的急性闌尾炎手術是出現19世紀末,最早對闌尾炎手術的論述是1886年。愛迪生生於1847年,電燈發明于1879年,1886年他已經是一個40歲的已婚男人了。也就是説,愛迪生小時候根本沒有闌尾炎手術,不可能有一個醫生在他做的有影燈下為他得了急性闌尾炎的媽媽做了這個緊急手術——這個故事是虛構的。”

  質疑權威是為了孩子

  2009年年初,研究團隊形成了一份20萬餘字的課題報告,《讀寫月報新教育》雜誌刊發了其大部分內容。此後,課題組還將該報告的全文發佈到網上。

  2009年8月和9月,一些國內媒體刊發了對這項研究的報道和評論,一度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英國《經濟學人》雜誌也刊發報道稱,“最近,有20來位中國教師,指出了教材中的一些錯誤,掀起了一場風暴”。

  談起參與研究的動力,蔡朝陽和呂棟都提到了一個共同的關鍵詞——孩子。他們的孩子目前都剛剛念小學。

  “做這個專題之前一段時間,我正為一件事焦慮——就是兒子的上學問題。”呂棟告訴記者,“所以郭初陽提出研究小學語文時,我還是很感興趣的。至少可以借此好好看看兒子上小學到底將讀些什麼玩意兒。”

  蔡朝陽在綜合評估文章中寫道:“我搬不出大堆大堆的教育理論,無法高屋建瓴從而頤指氣使。在考察全部3套教材時,我的底線在於:我是一個4歲孩子的父親。”

  而近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作家葉開也表示,他對小學語文教材的關心從女兒上小學開始。

  “寫這些文章,我還跟我妻子商量過是否值得。我們交流後,她支持我這麼做。小學語文不僅讓我們自己的女兒深受其害,其他的孩子更可能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葉開説。

  該書的策劃人長江文藝出版社的陽繼波告訴記者,雖然他兒子所使用的小學語文教材並不是上述3個版本的,但他在閱讀了這份研究報告後,再翻看兒子的課本時,發現也有類似的感受。

  “我覺得現在小學生的閱讀環境和教材有些糟糕。”陽繼波説,“和我們上小學時所用的語文教材相比,現在的教材是有進步,但進步得比較慢。雖然達標了,但還不能算出色。”

  呂棟告訴記者,他們在研究報告刊發後發現,中央電視臺科學教育頻道《探索發現》欄目的編導于愛群也當起了核查小學語文教材的義工。

  于愛群在去年接受《中國新聞出版報》採訪時表示,此前她沒有太關注過孩子的教材,“因為我有一種心理,認為這教材是集中全國最高級別的教育專家、最優秀的教師,經過多年實踐,去粗取精,打磨出來的一套教材,又經過‘全國中小學教材審定委員會’的審定,那一定是好的,最適合這個年齡的孩子的。我相信很多家長都和我有一樣的想法,相信權威,服從權威;而且那裏面圖文並茂,色彩絢麗,比我小時候的教科書不知道好多少”。

  但當這位電視編導發現孩子的小學語文教材裏有好些課文存在常識性錯誤時,她開始重視起這個問題。

  “我們現在就是把教材的地位放得太高了——‘權威’、‘統一’、不容置疑。從現在教材的編寫質量來看,到了把教材也從‘神壇’上拉下來的時候了。”于愛群説。

  希望獲得更多一線教師的關注

  並不是所有的讀者、包括從事小學語文教學的一線教師都認同該書的理念。報告發佈後,有網友認為課題組所批判的一些文章並無不妥之處,有些點評更是“過於誇張”。

  “在學會常用字之後,小學語文最重要的是讓孩子們養成美好的品德。完整正直人格就是應該從小培養。現在使用的教材篇篇都離不開教育孩子,我覺得這樣很好。”一位來自安徽宿州的小學語文老師告訴記者。在她看來,目前使用的(“人教版”)教材還是比較規範的,“錯誤什麼的是難免的,誰都不能保證一點錯誤不犯”。

  陜西西安一位有著31年小學語文教學經驗的老師也告訴記者,她認為目前所使用的(“北師大版”)教材比較好,他們在使用時不會去懷疑所選用文章的真實性。

  一些教師的反映令“第一線教育研究團隊”感到不安。

  “對這些文本的批評最應該關注的是一線老師,但他們基本不思考這些問題,主要是教育圈外的媒體在關注。”李玉龍説,“這可能更多源自教育理念層面的分歧。”

  “書出來後,凡是自己孩子在讀小學的朋友都很關切,要找書來看。”郭初陽説。

  蔡朝陽告訴記者,在紹興舉行的讀者見面會上,“有一位小學的女校長買了20本,要給學校的語文老師每人發一本”。在紹興南方書店,該書已售出近百本,“算是賣得最好的書了。可見小學教育是家長們非常關心的事情。”

  “第一線教育研究團隊”希望有更多的一線語文教師能加入會診的隊伍。用郭初陽的話説,“只有營壘內部的反戈一擊,才最有力量”。

  “説到底,教育是實踐的工作,不是靠理論説出來的。就像種田一樣,只能是袁隆平走上田間地頭,斷無將老農硬塞進實驗室的道理。有很多老師,非常善於教育孩子,在他們的教育歷程中,經歷過許許多多的孩子,目睹並參與了這些孩子的生命成長。不是學科知識,而是一個個活潑的生命在愛裏彼此溫暖、彼此照亮,並成為一生的守望。”團隊成員童蓓蓓這樣評價她的那些同伴。

  不奢望教材能立刻按照我們的想法去編修

  在研究報告刊發後,“第一線教育研究團隊”的成員也曾嘗試與相關教材的編寫機構取得聯絡。

  蔡朝陽告訴記者,目前他們還沒有得到相關出版社的回應。“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網站曾經挂出一個關注《愛迪生救媽媽》這篇課文的出處的文章,我看作是一個委婉的回應但沒有正面駁斥我們。我們倒是很期待有回應,因為我們不認為我們掌握了唯一真理,討論和爭鳴會讓問題探索的更加深入,從而讓我們的教育受益。”

  記者在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網上論壇看到,去年9月24日,有網友在論壇裏轉載了媒體對研究報告的報道。10月10日,用戶名為“小語”的網友回復稱:“美國1940年拍過一個電影《少年愛迪生》,大家可以看一下這個視頻到15分鐘左右的一段。”在該視頻中,的確有關於少年愛迪生利用鏡子反光照明的故事。

  蔡朝陽説:“這本書是我們對2009年這個批判工作的一個小結,目的在於給那些關心教育的朋友提供一個思考的起點。我不認為這樣做就能迅速地使我們的理念得到大家的許可,也不奢望教材能立刻按照我們的想法去編修。”

  在呂棟看來,這一研究“目前最大的價值是挑起了這個話題,把公眾的視線吸引到對教材真實性、美感和價值觀的關注上來”。

  郭初陽告訴記者,《經濟學人》的報道出來後,有出版社找到研究團隊,希望能請幾位成員編寫一套小學讀本。

  “陽繼波先生給我打電話,約我編寫一套小學讀本。”蔡朝陽説,“陽繼波説,‘現在你們是批判,那為什麼不能自己來編一套你們覺得可以給小孩子讀的書呢?’我們覺得有道理,就開始編撰。”

  他告訴記者,現在這套可能被叫做“智慧樹果子”叢書的小學生讀本已經基本完工。“一套6本,每本都在5萬字以內,是我們約了一些有能力的作者自己寫的,作者有大學老師,也有媒體從業者,內容涉及世界起源、公民素質、經濟常識、少兒心理等,用父子對話等方式,創設了很多具體情境,用孩子們能接受的有趣的方式,講一些他們應該懂得的道理。”

  “有人説,做事情需要先破後立,不破不立,那麼如果批判小學語文教材算是破的話,我們自己寫小學讀本,算是立。”他補充道。

  目前,對小學語文教材的會診可能不是“第一線教育研究團隊”的終極使命,呂棟表示,他們都是利用業餘時間在做這件事,所以也有局限,“但我們説起過,如果有時間,我們可以順著初中高中一路做下去”。本報記者 來揚 實習生 沈凊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