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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情分析專家談改革:好的民主才是好東西

發佈時間:2010年10月27日 15:0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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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學習貫徹十七屆五中全會精神

鄭永年   

    編者按:

    近一段時期以來,國家領導人密集論述改革特別是政治體制改革,表明推動政改的立場。剛剛結束的十七屆五中全會提出,我國發展仍處於可以大有作為的重要戰略機遇期,必須以更大決心和勇氣全面推進各領域改革。

    這意味著改革行至關口。由於在社會政策和體制層面缺乏有力跟進,中國改革已有陷入停滯之憂,並因此累積了越來越多的社會矛盾。要破解這一局面,化解社會普遍的戾氣,改革必須“深耕”。在既有改革經驗中,將改革自身導向深入的路線圖實際上是存在的,今天有必要重新省視。本刊就此專訪中國國情長期的觀察者、分析者鄭永年教授。

    社會改革是還債,也是對新自由主義禍害社會的清算,醫療和教育成為暴富的領域,在世界歷史上很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記者(以下簡稱“記”):根據你的判斷,社會改革是當前中國主體性的改革。這一點應當怎樣理解,不同階段不同的主體性改革是否構成了中國改革的某種路線圖?

    鄭永年(以下簡稱“鄭”):梳理中國改革的邏輯,當然要從鄧小平開始。我覺得鄧小平真正把中國改革思路想清楚的,還是他的南巡談話。南巡提出的改革思路,不僅總結了中國自身80年代的經驗,還總結了蘇聯、東歐的經驗。東歐的改革是一步到位,所謂“Big Bang”(大爆炸),這种經濟和政治改革一起來的方式馬上導致了諸多問題。而鄧小平的思路非常明確,中國的改革是先經濟改革,再社會改革,再政治改革,分三步走。

    鄧小平説過,中國到下世紀(現在看就是本世紀了)中期要實現民主。在這之前,中國要走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共同富裕的道路。我的理解,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經濟改革的內容,共同富裕就是社會改革的內容。在這些基礎上,本世紀中期實現民主,那就是走政治改革的道路。

    中國改革的每一個階段,只有一種主體性改革,其他改革是輔助性的改革。上世紀90年代的改革,主體性的是經濟改革,政治改革也有,是輔助性的,社會改革也有,也是輔助性的。這個過程非常好解釋。在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經濟改革過程中,民營企業長大了,就出現私有産權的問題。所以開始修改憲法,承認多種所有制,承認私有産權,到2007年出臺了《物權法》。政治上的調整主要是允許民營企業家入黨。這個是了不起的變化,使得共産黨從以往的革命黨開始轉向執政黨。革命黨依賴的是工人、農民,不是一個包容性的政黨,是階級性的政黨;現在開始向各個社會階層開放,所有優秀人士都可以加入共産黨,這是一種開放性的政黨。我覺得,未來的歷史看今天,這是共産黨內部一個大的轉型,即向執政黨轉型的開始。所以總的來説,90年代接受了80年代的教訓,政治改革配合經濟改革,配合得很好。

    經過90年代的改革,經濟上基本的市場制度確立起來了。比如説1994年的稅收制度、1998年的中央銀行制度、加入WTO等等,中國市場經濟基本雛形已經建立。也就是説,經濟改革作為主體性改革的階段性任務已經完成了。所以很自然的,本世紀初以來就開始進行社會改革,社會改革就變得非常重要。

    記:這項改革對於當下中國的意義,願聞其詳。

    鄭:社會改革有三個功能。第一個功能就是要還債。前面主體性的是經濟改革,産生了很多的問題,比如説國有企業體制變化,從大鍋飯到流動性勞動力市場,從前依附於國有制企業上的社會保障、醫療衛生和住房制度已經不能適應新的條件,而經濟改革本身又沒能確立這些方面的社會制度。社會公平因此受到很大的損害。還有對環境的破壞……這些都需要還債。第二,要通過社會改革來深化經濟改革,説得更學術一點,通過社會改革找到新的經濟增長的根源。經濟怎麼增長?現在提出來要建立消費社會。實際上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以後就提出了,但那個時候只是政策意向,還沒有國際條件。因為那時只是亞洲金融危機,西方沒有金融危機,還沒有産生足夠的壓力,使中國從出口導向型經濟轉向內需型經濟。這幾年不一樣了,中國和美國、中國和歐洲的貿易糾紛越來越多,一直積累到2008開始的世界金融危機,出現了世界性結構失衡的問題。各國都要對自身的經濟結構進行調整來實現世界經濟的再平衡。對於中國來説,調整就是要把出口導向的經濟轉向內需消費。

    怎麼樣建立消費社會?怎麼樣能夠促使居民消費?這就要通過社會改革來實現。西方為什麼能夠建立消費社會?主要是因為它有社會保障,醫療、教育等等。我在英國觀察到,對很多家庭來説,能有幾千英鎊的存款就了不得了,因為上學不用太花錢,看病不要錢,或者不需要很多錢,住房也不貴。在這些方面有社會政策作保障,那麼不消費幹什麼呢,沒必要存那麼多錢嘛。中國則不一樣。中國社會在進步,在發展,但是大家都有不穩定感,看病需要很多錢,上學需要很多錢,買房子需要很多錢,中國現在出了很多的房奴、孩奴,什麼“奴”都有,是吧?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社會保障機制,老百姓只能自救,就需要存款了。所以,建立一個消費社會需要社會的保障,沒有社會保障機制是建立不起消費社會的。社會改革就是要建立把社會保護起來的制度,用社會保障的制度鼓勵老百姓消費。

    更糟糕的是,中國很多年來,尤其是地方政府,不僅沒有提供社會保障機制,反而是通過破壞社會、損害社會的方式達到經濟的增長。比如説像醫療這一塊,像教育這一塊,在任何國家,無論是民主國家還是非民主國家,西方最發達的國家和第三世界欠發達的國家,都屬於社會保障,是需要政府大量投入的領域。在西方社會,包括這些部門在內的公共部門都是非營利性質。而在中國,這些領域卻成了暴富的領域——在世界歷史上很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1997年金融危機以後,有人出餿主意,把教育做成産業。因為人人都需要教育,這樣做就迫使老百姓把大量的錢消費到那裏去。當然中央政府從來沒有説教育可以産業化,但實際上是産業化的,各級政府一動手,實際上中國教育産業化比所有國家都做得厲害。醫療這一塊也是,醫院成為暴富的工具,本來是公共服務的領域變成了賺錢的工具。住房當然更是這樣。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本來具有高度社會性的住房卻成為很多地方經濟增長的支柱,導致了目前的高房價。這些本來是需要保護的領域,就被貨幣化了,商品化了——所以中國經濟增長很快。

    記:也就是説,社會政策被經濟政策化了。或者如你一直所批評的,中國儘管經濟高速增長,但獨立的、清晰的、真正的社會政策根本就沒有出現。

    鄭: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按照我的理解,中國為什麼犯這樣的錯誤呢,就是因為很多改革者,或者智庫人士,他們沒有把經濟政策和社會政策區分開來。改革過程中,簡單地把經濟領域的原則應用到社會領域。在這方面,西方通過很長的時間,很慘痛的歷史,才意識到和學會要怎樣保護社會。

    西方早期的資本主義,馬克思《資本論》上所討論的、狄更斯所描述的,那是原始的資本主義世界。資本主義的本質,按馬克思所説的,就要把所有的東西貨幣化,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來交易,因為利潤是資本唯一的目標。這個對西方整個社會破壞得很厲害,就是“悲慘世界”。馬克思當時得出的結論,資本主義本身是它自己的掘墓人。但是後來為什麼資本主義變成現在這樣呢?那是因為社會主義救了它。從原始的資本主義,過渡到現在比較人性化的資本主義,或者福利資本主義,這不是資本本身發展的邏輯,不是資本主義本身發展的邏輯,原始資本主義從其本性來説,怎麼也發展不到現在的資本主義。怎麼發展的呢?就是通過社會改革,把社會保護起來。現在西方對經濟和社會領域有了比較科學的區分,經濟這一塊要市場化,儘量創新、競爭,這是進步的關鍵。但社會這個領域要保護起來,不可以把社會領域無限地貨幣化,或者用馬克思的術語,商品化。

    上世紀80年代英國的撒切爾夫人和美國的裏根信奉新自由主義,進行大規模的改革,背景是要改革福利社會。西方社會因為福利過度化,影響了勞動生産力,影響了競爭能力。但是這場改革中,新自由主義僅僅發生在經濟領域。撒切爾夫人也想把新自由主義應用到社會領域,教育、醫療等等,但是她失敗了,在社會領域她退回去了。因為有民主政治的保護,公眾可以通過投票否決。現在,大家有共識,這個領域政府是不可以退出不管的。

    回到中國的問題,恰恰是經濟改革和社會改革沒有區分開,把很多經濟上的原則放到社會領域,導致社會沒有保護好。新自由主義進到中國,在經濟領域它倒是沒發生很大的作用。因為這個領域有龐大的國企,阻礙力量很大,當新自由主義遇到了中國龐大的國企力量的時候,它就停止了。但它轉而跑到社會領域去,因為社會沒有抵抗能力。各級政府成了這些新自由主義的主體,因為能賺錢嘛,只要能創造GDP,怎麼樣都可以,GDP是目標,所有其他的都是工具性的,只要能達到這個目標就行了。所以,這些年來,中國把很多社會賴以生存的基礎破壞得很厲害——儘管有經濟的增長。

    中國在80年代就已經提過,改革、發展、穩定。這很明確,通過改革得到發展,通過發展得到社會穩定,這是一個良性循環。但現在的狀況是,改革的動作不大,發展經濟加快,社會不穩定。為什麼?很簡單,西方的新自由主義到了中國變成GDP主義,好多社會的東西都被破壞掉了,當然就沒有穩定的基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