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邊自由貿易體系為中國經濟發展提供了巨大機遇。然而，中國受惠於世界貿易組織（WTO）的10年也是多邊貿易體系發展陷入困境的10年。如果世貿組織多哈回合談判能夠成功，它將為未來多邊貿易機制的發展奠定良好基礎。在此情況下，中國將成為受益者。鋻於這一判斷，中國有必要積極參與和推進多哈回合談判進程。

　　十年曆程——

　　收穫與挑戰並存

　　加入世貿組織以來，中國貿易規模迅速擴張，貿易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明顯上升。在加入世貿組織前的10年中，中國出口和進口的年增長率分別為14%和11%，經常收支順差對國內生産總值（GDP）之比平均為1.6%。然而，在加入世貿組織後的最初5年中，出口和進口的年增長率分別上升到30%和27%，經常收支順差對國內生産總值之比從2001年的1.3%穩步上升到2006年的9.3%。以上數據生動展現了加入世貿組織給中國經濟帶來的好處。在過去10年中，中國出口增長6.3倍，進口增長6.2倍，出口成為拉動經濟高速增長的重要動力之一。2009年中國超過德國成為全球第一大出口國，2010年中國超過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由此可見，中國是多邊自由貿易體系的最大受益者之一，這一事實提高了中國積極參與和推動多邊自由貿易體系發展的熱情。

　　多邊自由貿易體系為中國經濟發展提供了巨大機遇。然而，中國受惠於世貿組織的10年也是世貿組織發展陷入困境的10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2001年正巧也是多哈回合談判拉開序幕的一年。多哈回合談判起步之初，人們曾對其寄予厚望，但是談判結果辜負了人們的期待，多哈回合談判陷入困境給中國經濟帶來了巨大挑戰。

　　在經濟大國中，中國是貿易依存度較高的國家。全球第一和第三大經濟體美國與日本的貿易依存度大約為20%—30%，而中國的貿易依存度高達60%—70%。從這一數據可以看出，現階段中國是典型的貿易依存型經濟大國，對於中國這樣一個高度依賴貿易的經濟體，多邊自由貿易體系構成了中國經濟的“生命線”。如果多哈回合談判失敗，其損失並不僅僅局限於世界經濟無法享受多哈回合成功可以創造的經濟效益，其最壞結果是對世貿組織的權威和信譽造成傷害，從而破壞現存的多邊自由貿易體系；同時中國將成為主要受害者。反之，如果多哈回合談判能夠成功，它將為未來多邊貿易機制的發展奠定良好基礎。在此情況下，中國將成為主要受益者之一。鋻於這一判斷，中國有必要積極參與和推進多哈回合談判進程。

　　關鍵一年——

　　中國轉換新角色

　　國際社會普遍認為，2011年是多哈回合談判的關鍵一年。這是因為2012年是美國總統的大選年，根據以往經驗，在大選之年，美國政府通常無暇顧及多哈回合談判。因此，如果2011年仍舊沒有結果，那麼多哈回合談判有可能被無限期推遲，自由貿易進程甚至有可能面臨中途夭折的命運。鋻於以上判斷，國際社會對2011年寄予厚望。正是在以上大背景下，2010年11月，二十國集團首爾峰會表達了希望儘快完成多哈回合談判的意向，二十國集團將2011年視為完成多哈回合談判的“關鍵的機會窗口”，並期待獲得一個“成功的、有雄心的、全面的和平衡的”結果。以二十國集團峰會的表態為背景，多哈回合新一輪談判又拉開了序幕，從以上情況來看，陷入困境的多哈回合談判在2011年又迎來了新的轉機。

　　隨著這一轉機的出現，中國在多哈回合談判中的角色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過去10年，中國的角色基本上是一個被動接受規則的普通成員，主要受制於以下因素的影響：第一，作為新成員，中國熟悉和適應世貿組織的規則需要有一個過程；第二，加入世貿組織初期，中國的經濟實力和影響力要遠遠低於10年後的今天；第三，加入世貿組織初期，中國經濟增長對外部需求的依賴相對較低，貿易糾紛也相對較少；第四，多哈回合談判的已有成果基本上符合我國的貿易利益，因此我國不存在改變現狀的動力。

　　10年後的今天，中國已成為名副其實的貿易大國和經濟大國。受此影響，中國在世貿組織中的角色面臨調整壓力，主要來自以下三方面：首先，國際社會期待中國發揮與其經濟實力相對應的作用。2008年以來，世貿組織開始邀請中國參與一些重要的部長級會議。這一變化意味著世貿組織期待中國發揮更大的作用。

　　其次，貿易大國的地位要求中國通過積極參與多哈回合談判，建立反映自身利益的多邊貿易規則。近幾年，隨著貿易規模的擴大，中國在世貿組織中已成為遭投訴最多的成員之一。出現這種情況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現存的國際規則更多反映了發達國家的利益需要，而沒有充分反映發展中國家的利益需要。比如，現有的世貿組織規則沒有針對美國高新技術産品出口限制的制裁措施，但是中國為改善環境而實施的出口限制卻成為世貿組織的制裁內容。鋻於以上情況，中國有必要倡議改革一部分不合理的國際規則，為此，有必要實現從“規則被動接受者”到“規則主動制定者”的身份轉換。

　　多邊自由貿易體系的發展呈現出“不進則退”的局面，如果中國不利用其經濟大國和貿易大國的地位，積極促成多哈回合談判的成功，那麼談判一旦失敗，中國將有可能成為貿易保護主義回潮的主要受害者。中國應調整“不做先鋒，不拖後腿”的談判原則，實現從“中間人”到“&&人”的身份轉換。

　　積極應對——

　　處理好三大關係

　　儘管多哈回合談判出現了新的轉機，但是，現階段我們還很難對其前景做出準確判斷，從以往的談判難度來看，多哈回合仍有可能遭遇挫折。為了爭取最好的結果，中國有必要處理好以下三大關係：

　　第一，處理好多邊自由貿易機制與區域和雙邊自由貿易機制之間的關係。近年來，由於多哈回合談判陷入困境，許多國家開始轉向發展區域和雙邊機制。在這一問題上，中國應堅持以多邊機制為主的發展戰略。首先，從理論上講，多邊機制要優於區域和雙邊機制。其次，中國的貿易分佈具有多樣化特點。大體上，亞洲佔40%—50%，歐洲佔20%—30%，美洲佔20%—30%，非洲和大洋洲佔5%—10%。這一特點決定了多邊機制更符合中國國情。另外，由於懼怕中國強大的出口競爭力，只有少數資源出口國願意與中國建立雙邊機制。受此影響，中國在發展雙邊機制方面處於明顯劣勢。因此，在全球層面，中國應積極倡導多邊自由貿易機制。但是，在實際操作中，考慮到與中國無關的區域和雙邊機制會通過“轉移效應”對中國貿易産生不利影響，為了降低這一不利影響，中國也有必要積極發展區域和雙邊機制。

　　第二，處理好貿易開放與國內改革的關係。從中國加入世貿組織10年的經驗來看，貿易開放的好處並不局限于貿易本身，還體現在可以深化國內市場化改革。

　　通常，在世貿組織交涉中，中國習慣於把國內市場開放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如果沒有獲得相應的交換條件，即使該項開放措施有利於國內市場化改革，也不會立刻將其付諸實施，而是將其保留作為下一輪談判的籌碼。這一談判策略實際上會延遲國內的市場化改革進程。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現象，中國有必要在多哈回合談判中，自主開放一部分利大於弊的項目，這樣做不僅有助於促進國內改革，而且還可以在道義上掌握談判的制高點。

　　另外，從對國內進口的影響來看，降低關稅的效果類似於人民幣升值，因此二者之間有一定的替代性。降低關稅只涉及一部分産品，而人民幣升值涉及所有産品，鋻於這一差異，在增加進口和糾正貿易失衡方面，降低關稅的負面效應要小於人民幣升值。從這一角度來看，中國可以借助降低關稅，促進經濟結構調整。與中國每年5%—6%左右的人民幣升值相比，降低關稅的負面影響實際上非常有限。

　　第三，處理好與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關係。多哈回合談判的對立主要表現為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利益衝突，中國有必要立足於自身利益需要，調整與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關係。

　　從經濟規模來看，中國的國內生産總值總量超過許多發達國家，人均國內生産總值卻低於許多發展中國家；就國內區域發展來看，沿海地區接近發達國家，而內陸地區接近發展中國家；從産業競爭力來看，工業部門接近發達國家，而農業部門接近發展中國家。中國經濟的雙重利益結構增加了中國參與多哈回合談判的難度。在很多情況下，中國的雙重利益在不同程度上分別體現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提案中。為了避免矛盾，中國採取了被動接受雙方提案的策略。但是，這些提案未必能充分體現中國的利益需要。為了擺脫這一被動局面，中國可以立足自身利益需要，主動提出一些可以被多方接受的提案，以此推動多哈回合談判進程。

　　（作者單位：上海社科院世界經濟研究所）

　　企業回聲

　　中國市場成中堅力量

　　通用汽車中國公司公共事務與傳播部門總經理白樺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通用與中國汽車企業合作投資碩果纍纍。

　　2010年通用汽車在中國銷量共計235萬輛，其兩家主要的合資公司上海通用和通用五菱銷量均超過百萬輛。“而在2000年，這個數字僅為7.5萬輛左右”。白樺説，不僅如此，235萬輛的銷售成績更超過通用汽車在北美市場的銷量，中國市場成為通用發展的中堅力量。通用汽車與中方夥伴上海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中國第一汽車集團公司的良好合作關係為其在中國市場的成功作出很大貢獻。

　　“中國市場為汽車製造商們提供了很好的機會，但和其他市場一樣，我們在中國也面臨挑戰。”白樺説。因此，通用致力於與本地汽車企業的合作和對中國市場的了解，以克服其在中國市場遇到的困難。

　　白樺強調，加入世貿組織後，中國汽車市場變得更加透明和規範，在包括法規、關稅、知識産權保護等方面都發生了一些積極變化。一方面，中國汽車行業的法律法規更加國際化，外國汽車企業也有機會參與標準評估，並能參與和評論有關法律的起草和制定。另一方面，關稅的變化對外國汽車企業來説是一個利好消息，隨著汽車整車進口稅降至25%，零部件進口稅降至10%，中國汽車市場也變得越來越開放。此外，中國政府對知識産權保護的努力以及對於汽車金融等限制的解除，也為外國汽車企業在中國的發展提供幫助。

　　展望未來，白樺説，通用汽車將繼續把中國市場視為其重要戰略市場的一部分，並繼續其在中國的強勢投資，以爭取獲得長期的成功。兩年內，通用汽車計劃在中國推出20款全新或升級産品，兼顧本地研發與國際産品，並將堅持“可持續交通”的發展理念，著力領跑新能源汽車領域。

　　（彭立）

　　國際回聲

　　貿易統計方式需變革

　　帕斯卡爾拉米（世貿組織總幹事）：人民幣升值無助於解決所謂貿易失衡問題，亦無助於重塑他國産品競爭力。在尊重貿易平衡方面，每個人都會認同中國的出色表現。當前以産品整體價值為計量基礎的貿易統計方式存在問題，有關貿易不平衡的論調建立在“存在明顯漏洞”的統計標準上，使用以增加值為基礎的統計方式更能反映國際貿易的真實狀況。以電子産品iPod為例，産品從設計到完成，産業鏈往往涉及多國，“世界製造”越來越多，一國製造越來越少。中國向美國出口一套iPod，美國海關就將整件産品的價值（150美元）列入進口數據，好像這套産品完全出自中國……實際上，150美元中，只有10美元來自中國，其餘部分只能稱作再出口。

　　産業鏈上遊的創新國家賺取了大部分利潤，下游的製造環節獲利最少，但統計數據僅注重處於下游的生産最終環節，是錯誤的統計方式導致中美貿易看似失衡。中國外貿的特點之一就是承擔了很多終端組裝業務。在中國組裝的産品很多使用的是來自其他經濟體的部件或材料，因此産品的增值過程多數發生在中國境外。雖然中國通過將産品組裝成型所獲利潤實際上屈指可數，但美國、歐洲、日本和其他許多經濟體的海關仍將中國出口的終端産品的整體價值記到中國賬上，這種統計方式扭曲了貿易的實際情況，因此要改變現行的貿易統計方式，雖然這不能消除貿易摩擦，但能還原事實真相。掌握真實情況，才能更有效地解決貿易摩擦。

　　（王新萍）

　　建設全球貿易新秩序

　　卡雷爾德古特（歐盟貿易委員）：中國在世貿組織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中國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橋梁”。歐盟一直是多哈回合談判的主要推動者之一，該談判的完成將促進市場進一步開放。在此過程中，歐盟需要夥伴的支持和共同努力。中國支持在2011年結束多哈回合談判。

　　（吳樂珺）

　　羅布戴維斯（南非貿易和工業部長）：中國參與世貿體系，尤其參與多哈回合談判，支持其他發展中國家參與談判，目的是加強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和作用。過去的貿易談判基本由發達國家決定，現在再也不是這樣的情況了。

　　（王新萍）

　　傅強恩（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會長）：中國在貿易爭端解決機制上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世貿組織為成員間的貿易糾紛提供了仲裁和爭端解決機制。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通過世貿組織解決了很多之前通過雙邊磋商機制無法解決的貿易糾紛，這對中國和世界來説都是積極的和正面的。

　　（王新萍）

　　愛娃比約林（瑞典貿易大臣）：中國在世貿組織中的分量不斷加重，這不僅表現在經濟貿易領域。在世貿多哈回合談判中，中國發揮的作用也不斷增大。國際社會歡迎中國擔當新角色，希望中國和國際上其他一些重要國家為世貿組織的穩定運行承擔更大責任，從而在今年內完成多哈回合談判。作為一個堅定支持自由貿易的國家，瑞典非常希望歐盟在年內與中國達成關於貿易與投資的一攬子協議。瑞典將努力發揮建設性作用，全力推動歐盟與中國的談判。同時，也希望中國能與歐方共同努力，儘快為談判畫上圓滿句號，這對於歐中來説都是一個偉大目標。

　　（劉仲華）

　　西蒙薩德斯（澳大利亞墨爾本知名經濟學家）：中國認真履行世貿組織的各項規則，大幅降低關稅，為地區和國際貿易創造了良好環境。中國不遺餘力地促進世貿大家庭重啟多哈回合談判，為久拖不決的多哈回合談判注入了動力。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加入世貿組織10年來為世界貿易的公平有序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李景衛）

　　顧清揚(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博士)：過去的全球貿易體系是由發達國家主導建立的，明顯不利於發展中國家，也損害了全球整體利益。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在國際經濟和貿易舞臺開始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這有利於中國在維護全球多邊貿易體系行動中發揮重要推動者和協調者的作用。中國已經成功地簽署和實施了一些雙邊自由貿易協議，這也會促進全球新的多邊貿易體系的建立。目前，當務之急是推進2011年的多哈回合談判。

　　（暨佩娟）

　　巴納吉（印度工業聯合會貿易與國際政策室主任）：中國已是全球最大的貿易經濟體之一，而未來中國佔全球的進出口份額仍將繼續增長。因此，中國加入世貿組織這樣一個多邊貿易體系對於全球貿易穩定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確保了中國在與全球進行經濟交往時更加注重透明性，有助於建設一個更加公平和透明的國際貿易秩序。

　　（廖政軍）

　　電子信箱：gjzk@pd.people.com.cn

　　本版圖片均來自人民圖片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10週年系列報道結束

　　系列報道製圖蔡華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