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11日，西安，程老先生實在經受不起病痛的折磨，用顫抖的手寫下了“安樂死好”四個字

　　羊城晚報記者 魯釔山 馬勇

　　他是個十里八鄉聞名的孝子，悉心照顧中風癱瘓的母親近20年，從未言過半聲苦累。同時他又是個殺人犯，他從街上買回農藥，看著自己的母親喝下、斷氣。

　　他現在已被捕，走進高墻。他説，想起母親去世的種種，他現在“生不如死”。

　　他叫鄧明建，四川閬中縣金子鄉人，到番禺打工已有多年。連日來，他買藥“弒母”一事震驚了羊城，“安樂死”作為一個爭議多多的話題再次引起了公眾空前的關注……

　　母求子助“安樂死”

　　鄧明建今年41歲，小學文化，在廣州番禺某鞋廠打工。“他是一個很老實的人，對人都挺好。大家都知道他老母親癱瘓，日子過得不容易，他是個難得的孝子”，與鄧明建相熟的老陳如是告訴記者。

　　據了解，早在1993年，鄧明建的母親突然中風半癱。雖然鄧明建有兩姐一弟，但母親日常治病基本由鄧明建一家負擔。

　　1995年，鄧明建的愛人到番禺打工，鄧明建則在老家照看父母和孩子。2000年，因妻子生病家庭拮據，鄧明建也來到廣州打工。

　　2010年5月，父親過世，鄧明建便把母親接到廣州。他在工廠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母親居其一。在這裡，他還像在老家一樣，每天給母親擦臉、擦背、攙著老人遛彎，照顧得無微不至，鄰居工友們都稱他為“孝子”。

　　但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這位孝子竟然給母親買來農藥，並親眼看著母親服下。

　　番禺區檢察院起訴書稱：70多歲的被害人李某因中風導致行動不便已十多年，因不堪忍受疾病折磨，李某遂于當天上午9時許，請求兒子鄧明建給農藥喝結束生命。鄧起初並不答應，但在母親的不斷要求下，只好同意。鄧明建買了農藥回家，後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將農藥給其服用，李某飲服農藥幾分鐘後死亡。

　　當天下午2時許，鄧明建向所屬的番禺區石基派出所報案，稱其母親李某在出租屋內自然死亡。但公安人員到場後，經初步檢驗發現其母是有機磷中毒死亡，於是鄧明建被帶回公安機關接受審查。

　　因涉嫌故意殺人，番禺區檢察院于2011年5月31日批准逮捕鄧明建。

　　“不得不死”有背景

　　“與很多‘安樂死’案件不同的是，很多‘安樂死’採用的是消極的方式，比如對病人的病情不理睬、不給病人用藥等。而鄧明建則屬於積極的‘安樂死’，他去買了藥，又拿來給母親喝。”一直在關注研究“安樂死”問題的廣東海際明律師事務所律師何富傑説。

　　從目前調查情況看，鄧明建幫助母親實施“安樂死”的原因有二：

　　———疾病痛苦。鄧明建的母親個性剛強，半癱20年都是兒子幫她擦背洗頭，自己卻舉步維艱，她身上難受，心裏更難受。而在今年，她又摔了一跤，疾病痛苦日深，她已經很難再忍受，據説曾多次要求兒子想辦法幫她死去；

　　———經濟拮據。鄧明建夫婦打工所賺不多，每月母親的醫藥費要500元，兒子的生活費要500元，還要吃飯。這樣艱難的日子持續了多年，母親不想再拖累他們，而鄧明建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也最終選擇了順從。

　　“病人自身的痛苦和家庭條件的拮據，是家屬積極幫助實施‘安樂死’的兩個最重要原因，”何富傑説，“也因此，這種做法往往能夠得到人們在道德上的同情。”

　　鄧明建案事發後，同情的聲音來自熟悉他的很多人。他所在工廠的數十名工友聯名上書公安局，希望能為其求情。老家四川閬中縣金子鄉，幾十名家族親友也一致簽名，請求能給鄧明建輕判……

　　網上有評論認為：討論“安樂死”問題，除了普天下皆同的生命權和倫理原則，不能忽略當下中國的背景。我們要關注“不得不活”的問題，更應關注經濟困難和醫療條件缺乏而“不得不死”的問題。此論可謂一語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