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東興市天和屠宰場的工人在工作，以前常有進口的越南豬在此屠宰，現已絕跡

　　在廣西中越邊境線上，越南商販通過各種途徑把生豬運到中國境內賣給當地居民，這種現象已存在了十幾年。這使得廣西邊境地區的中國居民吃慣了這種“進口”豬肉，因為用潲水飼養的越南豬口感更好。

　　今年4月，很多越南商人開始到廣西搶購豬肉，進貨區域覆蓋了東興市、上思縣以及憑祥市等地。他們出價高、下手猛，一時間，廣西中越邊境很多地方生豬存欄近乎于零，廣西豬販不得不從周邊省區進貨。如今，中越邊境不少越方城鎮肉檔上擺的豬肉，都來自雲南、貴州等地。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羊城晚報記者前往廣西展開了調查。

　　越南肉檔擺著中國豬肉

　　下午4點，廣州白雲區嘉禾禽畜市場裏的人還不多。在這個時間抵達的拉豬車，基本都是廣西來的。他們早上六七點出發，下午進入廣州嘉禾正是這個時候。老張來自廣西東興市，他一臉鬱悶地對記者説：“我們那裏的豬都被越南人‘搶’光了，沒得賣了……”

　　據東興市天和屠宰場主管馮運遠介紹，多年以來，當地都有很多越南“進來”的生豬。“每天都有來自雲南、貴州、廣東、福建的運豬車到垌中、灘撒、那糧等鄉鎮去收豬，然後運回內地。每天數量高達數千到上萬條。這些豬大多是邊民通從越南走私販運過來的。”然而，從今年初開始，情況整個倒了過來，“大量的雲南、貴州、四川以及廣西博白、陸川等地的生豬運到東興、憑祥，供應當地市場。”對於這種情況，豬農感受更直接。

　　廣西東興市松柏鎮竹山村，面朝大海背倚群山。年過五旬的黃阿姨一家承包了一座小山，大約18畝地，養豬養雞之外兼種果樹。“我們養豬已經有10來年了，但從來沒遇到今年這樣的好行情。”黃阿姨説，“我們家的豬都是用潲水養的，偶爾補充少量飼料，現在搶手得很，很多越南人過來要豬，價錢比本地的多幾毛錢。但我100多頭豬最後還是被本地的一些豬販賣光了。他們看到越南人漲價也跟著漲，大家‘搶’得厲害。現在我們又新進了100頭豬仔，此外還有70多頭豬，最快再過兩個月就能出欄了，不少中間商幫著越南人來‘預定’……”

　　與竹山村相鄰的松柏村，最近越南商販來得也比較頻繁。這裡多是一些養豬散戶，每家最多幾十頭，但也都在越南商販的視線內。老陳家裏原有20多頭豬，如今只剩3頭小豬。“4月份以來，越南人從我們這裡買走了近百頭豬，周邊有豬的村子他們也常去，現在本地豬已經很少了，多數還未出欄。”村民小徐告訴記者。

　　當年趕豬過河

　　如今夜半“偷豬”

　　這麼多生豬怎麼運往越南？

　　“他們（越南商販）來買豬多是通過仲介，仲介先打電話或直接到豬農家裏了解情況———豬場有多大，養了多少頭豬，大概什麼時候出欄，使用什麼飼料，售價幾何等等。這樣的電話現在每天要接好幾個。他們有時候也會因為貨源緊而不停加價，但也不會高得離譜，不然他們沒利潤。”村民小徐説。

　　仲介和豬農談妥之後，有些越南商販也會自己到豬場考察。接下來，他們會付一些訂金，然後雙方商量交貨的細節。這個細節主要是時間，一般在深夜至淩晨，這段時間便於偷運。“晚上11點到淩晨零點，是運豬最好的時間。越南商販開著車來，開得很慢聲音很小，用手電筒照明，把豬一隻只裝上車。肯定不是通過正常的邊檢渠道出境，否則不需要半夜進村像偷東西似的。”小徐猜測。

　　家住龍州的阿斌對運輸方式頗為了解：“他們把豬拉到邊境線附近有界河穿過、僻靜的地方，再把豬運上事先準備好的竹排。竹排大小各異，兩邊由竹子圍攔，兩頭由繩子係著，以便兩岸的人來回拉動。竹排兩頭一般還有幾根備用的木頭，這是專門用來渡豬過河時關竹排上的豬的。”

　　“當然，這種方式有被打擊的危險，不過利潤比較大，他們為了賺錢甘願冒這個風險。近期以來，我們國家已經對這種情況採取了措施，加上本地的豬也很少了，走私生豬的情況已較為緩解。”

　　據了解，早在2004年底，越南商販曾在龍州大批趕豬過河，從水口鎮至科甲鎮一帶的谷敏村附近幾個民間渡口上岸。這些生豬每天多則千頭，少則百餘頭，大多在淩晨5時至7時過河交易。而現在的情況，完全反了過來。

　　“兩股勢力”競爭

　　肉價上得去下來難

　　越南生豬銷往中國已有多年，為什麼在中國豬肉價格飛漲時來“搶豬”？

　　馮運遠認為，越南防疫技術落後導致生豬因病大量死亡是個重要原因。“今年初爆發的豬腸道疾病就給越南當地豬農造成毀滅性打擊。有的養殖戶能有一半生豬存活已屬萬幸。”馮遠運認為，經歷此次打擊，越南養豬業可能“5年內都難以恢復”。此外，飼料價格不斷上漲，也造成養豬成本大增，不少越南豬農索性改行。所以，越南豬販要到廣西來“搶豬”。

　　中國外運憑祥公司公路操作部經理何加繼，長年往來于中越之間，他曾深入越南各地很多村莊，比較了解當地的養豬情況。“養豬的環境確實太惡劣了，豬很容易生病，傳染更容易。”他覺得馮運遠的説法很有道理，同時認為，除了疾病，越南的工業化進程加快是“搶豬”的一個重要原因。“越南農業用地被開發成工業區，很多農民成了工人，養豬的人自然就少了。”“此外還有一個原因是越南通貨膨脹十分嚴重。”何加繼説，“總體來説，越南的物價普遍比我國貴，當然也包括豬肉，這使得到廣西‘搶豬’有利可圖，於是有人鋌而走險。”

　　不但越南人到廣西“搶豬”，也有不少廣東客到廣西“搶豬”，因為廣西一直是廣東最重要的生豬來源地之一。這樣，為了一隻豬，越南人和廣東人在廣西相遇了。

　　“越南人敢開價，但廣東老闆更敢出價，所以略佔上風。我們每天有很多豬運往廣州嘉禾禽畜市場。”廣西玉林市博白縣豬農張月飛説。

　　東興松柏鎮的黃阿姨則表示：“價錢差不多時，我們更願意賣給‘自己人’，但如果價差較大，可能還是價高者得，畢竟是‘市場經濟’嘛！”

　　也有不少人寧可少賺一點也要把豬賣給廣東人，防城港市上思縣的小林就是其中之一。“越南人來買豬多是走私生意，要跟著擔驚受怕。廣東人正大光明地來，這樣的生意做著心裏也舒坦……”

　　在兩廣交界的岑溪市，記者在不到1個小時內看到5輛滿載生豬的大貨車駛入廣東。“我們是去廣州嘉禾的。”一位司機笑著告訴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