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興義近照。

　　本報記者 梁小琴攝

　　【人物簡介】

　　賈興義，男，1935年生，陜西西安人。1951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分配到十八軍西北獨立支隊運輸隊。1954年，運輸隊轉為青藏公路築路隊，賈興義跟隨“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將軍修築青藏公路。青藏公路通車後，賈興義轉到西藏軍區後勤部負責青藏公路拉（薩）黑（河）段的保通工作。1959年調到西藏自治區交通廳。1960年調至昌都交通局運輸公司。1984年調至昌運公司成都站。1987年退休。

　　1951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八軍進入拉薩後，3萬餘人的部隊在糧食、燃料等物資補給上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

　　能否有效解決進藏部隊的吃糧問題，關係到解放軍能不能在西藏站穩腳跟。按照中央和毛澤東主席“進軍西藏，不吃地方”的指示，進藏部隊一邊修路、一邊生産。在公路還未修通的地段，部隊採用畜力大規模給西藏運糧。

　　“艱苦”是進藏途中最深的印象

　　1951年，還在上中學的賈興義，在西安市東木頭市公字1號西北軍區西安辦事處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後作為專門培訓的衛生員，被分到了十八軍西北獨立支隊運輸隊。1953年夏，中央政府委託西北局組建西藏運輸總隊，賈興義所在的運輸隊被編入西北運輸總隊。

　　從青海進入西藏的路途相當艱苦，從香日德出發，一路荒灘戈壁，沒有人煙，“艱苦”是進藏途中留給賈興義最多的回憶，“冷”、“餓”則是賈興義最深的感受，“那種苦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行軍途中，我們把糌粑做成團，放在腰間。餓了，就拿出來吃兩口。糌粑團凍得生硬，用牙一咬，滿嘴都是冰碴子。渴了，就把河邊地上的沙子刨開，把沙子下面的冰敲碎，放一塊在嘴裏。”

　　賈興義回憶説：“記得行軍到了不凍泉，一天晚上，我們搭好帳篷宿營，大家實在太累了，晚上風把帳篷吹走了都不知道。別的分隊的同志看到‘從天而降’的帳篷，還以為是空降的特務。呼出的氣結成了冰碴子，粘在嘴和鼻子周圍，醒來後頭一動，冰碴子把臉都劃爛了。青藏沿線都是多年的凍土，不管什麼季節，睡醒後捲起被褥，身下就是一樣大小的濕印跡，那是睡覺時體溫把地表的凍土融化後形成的。”

　　運輸隊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從格爾木到拉薩，長途跋涉百餘天，翻越冰雪皚皚、被稱為生命禁區的連綿雪山，運輸總隊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當時運輸的畜力以駱駝為主，運輸總隊從青海、甘肅、寧夏和內蒙古等地徵購了2.6萬多峰駱駝。每峰駱駝馱6袋麵粉，每袋50斤，共300斤。從格爾木向南，道路雖平坦好走，但缺草場。一路上路途遙遠，駱駝自帶的草料用不了多久就吃完了。倒下一匹駱駝，這匹駱駝馱的麵粉就要加在其他駱駝身上。

　　賈興義説：“駱駝隊運輸的都是給養。部隊規定，再餓也不能動給養，餓死都不能吃‘任務粉’。我們肚子餓時，就吃馬料、駱駝料、豌豆等。路途遙遠，又沒有草場，駱駝餓了累了睏了乏了，臥倒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一路上，從格爾木到聶榮宗，駱駝累死了無數，讓人看了傷心。後來有人編了這樣的順口溜：‘進藏不用愁，駱駝骨頭當路標。’”

　　在西北運輸總隊運輸給養的途中，倒下了7000多峰駱駝。當時運輸給養跑一趟，來回最快也得花5個月的時間。運輸總隊克服一切困難，到1954年春，將139萬公斤麵粉、25萬公斤黃豆運送到聶榮宗。

　　1954年初，青藏公路動工修建，原西北運輸總隊成為施工的主要力量，24名幹部和1200名駝工編成了6個工程隊，投入到青藏公路的修建中。

　　駝工們不習慣高海拔作業。賈興義清楚記得，在崑崙山下有道溝，築路暈倒了6個人，他用盡所有的搶救辦法，但還是有一位同志沒有搶救過來。

　　一個星期吃不上飯，讓賈興義至今還對餓的滋味心有餘悸：“修唐古拉山下的一段公路時，因雨季冰雪融化路斷了，送給養的車過不來，我們一個星期沒吃上飯。當時部隊有一坨茶葉，就跟牧民換了一隻羊，熬成湯後，分給全隊人吃。這只羊救了全隊人的命。”

　　見證青藏康藏公路通車

　　採訪時，記者第一眼就注意到賈興義老人雙腿伸不直，拄著拐杖走路也左右搖擺。老人告訴記者：“1954年11月，修羊八井段時，有個兩米寬的缺口總堵不上，河水太急，石頭一扔進去就被沖走了。為了趕進度，慕生忠將軍自己第一個跳進河裏，接著他的警衛員也跳了下去，我第三個跳下去，大家手挽著手，用身體阻擋住河水，岸上的同志趕緊扔石頭堵水。剛下去時，我凍得直打哆嗦，一會兒，就木了，身體也沒知覺了。一個多小時堵上缺口後上岸，兩腿烏紫發青，還不能烤火，靠活動慢慢恢復知覺。”老人撩起褲管，説：“當時年輕，抵抗力強，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累都能受。現在經常腿疼，走路時腿都無法伸直。”

　　1954年12月，青藏康藏公路通車典禮在布達拉宮前舉行。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賈興義既興奮又自豪：“有一張青藏康藏公路通車典禮的照片，兩輛挂著毛主席像的汽車分別從左右兩邊開過來，挂著青藏公路橫幅的那輛汽車上，站在右邊車門旁的解放軍就是我。”

　　青藏公路通車後，賈興義被安排到西藏軍區後勤部，負責青藏公路拉（薩）黑（河）段的保通工作。那時除了保通任務外，部隊還要跟叛匪鬥爭。青藏公路管理局成立後（機關在格爾木），他轉業至青藏公路管理局，做醫政工作。1959年，他被調到西藏自治區交通廳，離開了格爾木。

　　離開格爾木後，賈興義就再也沒有到過青藏線。但是，格爾木、五道梁、不凍泉、雁石坪……青藏線早已在賈興義的記憶中留下難以忘卻的印跡。

　　人物感言

　　“那幾年吃了一輩子的苦，也收穫了一輩子的財富，做夢都常常是一串串叮叮咚咚的駝鈴聲，要是身體吃得消，真想再走一次青藏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