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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文章:百年進藏記

發佈時間:2011年05月21日 03:56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瞭望新聞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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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西藏和平解放60年

  雪域高原也無力阻擋工業革命和現代文明的滾滾車輪;強迫的改變,抑或自覺的追隨,在這一個多世紀裏交織糾纏

  文/《瞭望》新聞週刊記者董瑞豐胡星

  翻過海拔5072米的唐古拉山口,青藏鐵路順勢而下,一頭扎向廣袤的高原腹地。千年雪山把朝霞映射在鋼軌上,泛起金屬的堅硬光澤。

  這是一條工業文明的“天路”。路的東頭,1865年北京城外的第一段鐵軌曾引來“觀者駭怪”;五年前的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國再度戰敗,“通商使團”攜“奇技淫巧”從此紛至沓來。

  路的西頭,一個英國“使團”經過多年籌劃後,用槍炮開路,終於在1904年踏進拉薩。“他們依靠中世紀的武器和各式各樣的雜牌現代武器同我們較量,他們一本正經地詛咒我們,然而我們還是過來了”,當年的英國隨軍記者記錄。

  “駭怪”之後近半個世紀,北京城裏進退失據的大清王朝倒臺了。取而代之的革命者宣稱,要將強權阻于外,鐵軌通于內。宏願在另一批革命者手中得到實現。

  也是近半個世紀後,詛咒英國“使團”的喇嘛和噶廈官員,把“新漢人”迎進了拉薩城。多年以後,和平解放的石碑在市中心屹立,與巍峨的布達拉宮遙相對望,新舊之間,紀念著兩個民族曾共同經歷的洗禮與重生。

  但傳統和現代、本土和外來、宗教和世俗急劇碰撞之下,茫然困惑依然難以避免。強迫的改變,抑或自覺的追隨,在一個多世紀裏交織糾纏。

  “西藏人很早就具備了避開戰爭、和平安寧地生活、寬容待人的處世哲學和技巧,……從不捲入其他國家和民族的事務。”舊西藏的噶廈政府,一度以為可以繼續把大門關閉。

  無論怎麼封閉,再也不可能置身世外了。雪域千年的暗夜,註定要被工業革命和現代文明的汽笛聲驚動。

  英國人入侵

  從拉薩往南400多公里,亞東是中印邊境一座小城。從城邊的噶舉寺再向南眺望,邊境線上則里拉山口和乃堆拉山口蜿蜒而來的土路交匯在半山腰,順著乾涸的河谷下來,依稀可見殘遺著一條碎石鋪就的驛道。

  數百年來,當地馬幫就踩著這條一米見寬的小路往來中印之間。1903年,荷槍實彈的英國人以通商的名義,也沿著這條路踏進西藏。

  對於西藏的資源和地緣優勢,“日不落帝國”垂涎已久。幾乎在敲開中國東部海防大門的同時,大批訓練有素的探險家和化裝成朝聖者的秘密測繪間諜,開始年復一年深入到藏區腹地。

  後來擔任英國皇家地理學會主席的霍爾迪奇(Thomas Holdich),就曾用“無窮的礦産”來形容西藏東部。在了解俄國人的蠶食意圖之後,他不無遺憾:“我們從未去探險過。”

  翻開世界地圖,可以更清楚冒險家們的想法。西藏的西南側,坐落著大英帝國最重要的原料産地印度;東側是富庶的四川盆地;西北方,還有被稱為“地理樞紐”的中亞各國。高原聳立在亞洲大陸中部,睥睨著四週遼闊的平原。

  這是殖民帝國向全球急劇擴張的時代。帝國的影子背後,資本正在成為整個文明的動力——即便帝國本身,也要為財富效勞。而憑藉工業革命的成果,征服者得以將觸角恣意伸向非洲的荒漠、拉美的叢林,雪域高原也莫能例外。

  與在中國內地武力通商同步,“從這個時期(1860年代)起,我們可以找到英國要求開放西藏的一系列企圖”,英國學者藍姆(Alastair Lamb)在專著中如此評述。儘管在後人眼裏,這樣的開放,無非只是為倫敦的交易所又增添了一堆閃亮的籌碼。

  19世紀的西藏,就在小城亞東,已經聽見越來越急促的敲門聲。想躲,是躲不過去了。1888年,英國人終於首次入侵。

  修建在山坳中的噶舉寺,背山望水,肅穆莊嚴。本刊記者抵達的時候,這座隸屬藏傳佛教噶舉派(白教)的廟宇,正迎來又一次政府修繕。“寺裏供奉著一尊護法神,是十三世達賴下令從巴夏寺轉移到這裡的。”前來督查的亞東縣統戰部部長達瓦次仁站在寺前告訴記者。

  巴夏寺早已消失在遠方的崇山密林裏。面對當年武裝越境的英國人,藏軍嚴密設防之外,並請出臨近巴夏寺的護法神施展法術。可裝備著現代武器的英軍顯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藏軍潰敗之後,寺廟也從此被廢棄。

  英國首次侵藏後數年,清政府抵擋不住壓力,像內地已多次上演的一樣,簽下不平等條約。在拉薩海關的歷史陳列室裏,政工辦主任尼瑪次仁指著老照片告訴記者,1894年,亞東被開放為商埠,並開設海關,由英國人管理。

  但英國人的胃口並未滿足於亞東,要求將市場深入到西藏腹地甚至拉薩。雙方對通商問題的意見不一,加上劃界、遊牧等遺留問題,英國人開始準備第二次武力進攻西藏。

  1903年12月12日,英軍3000人在少將麥克唐納和商使代表榮赫鵬(Francis Younghusband)的率領下,翻越則里拉山口進入西藏。以通商為名,行入侵之實,西洋的冒險家視之為對自身價值標準的一次理所應當的普及。

  “惟于西藏,獨不許進行貿易。此種偏頗不公之事,殊不適於正直文明之民族如君等也。”榮赫鵬侵入西藏後發表的演講,將這一態度表露無遺。

  上了一堂主權課

  從亞東往北,海拔陡升,隨後一路起伏,不斷翻山越嶺,如今經江孜到拉薩的柏油路上,猶有不少窄道急彎。可以想見,百年前英軍踩著土路仰攻而來,實在並不佔據地利。

  兵員數量也不佔優。在亞東往北近百公里的曲美雄古,1904年3月已有藏軍3000多人駐守,而英軍僅預備1000余人。雙方在此對峙,榮赫鵬利用武器的差異欺騙藏軍,聲稱談判停火必須熄滅火繩。藏軍應允。隨後英軍將機槍架好,把上千藏軍包圍在圍墻一角進行掃射,隨後乘勢向北進攻。是役,藏軍共傷亡1400余人,英軍僅傷亡15人。

  百年之後的曲美雄古,早已無處尋覓槍聲。只有高原的風靜靜掠過殘留的幾堵土墻,供人遙想憑吊。

  一百多公里外的帕拉莊園,當年的大領主從這裡派出衛隊援助藏軍。莊園裏仍然陳列著當年裝備的土槍。講解員格桑頓珠告訴本刊記者,這種土槍需裝填火藥、點燃火繩才能發射子彈,每射擊一次大約耗時五六分鐘。

  而此時的英軍,已經裝備了馬克沁機槍。1900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時,護衛的清軍就曾見識過這種射速高達每分鐘600發的現代武器的威力。

  雙方軍隊裝備和戰略戰術素養的懸殊,使得戰爭成為一場屠殺。為此,英國《每日郵報》的隨軍記者坎德勒(Edwudn Candler)聲稱,“很顯然要不是我們狠狠地教訓了他們(藏軍)一頓,我們就不會有任何進展。”在部分殖民者的思維裏,世界只能按照他們的邏輯來運行,凡是不能順從的民族和文明,那就只能用槍炮來上課了。

  曲美雄古一役後,英軍決意北上拉薩,在江孜宗山等地再度遭遇大規模抵抗。現在站在山下高聳的抗英紀念碑旁,仍能遠眺到宗山城堡殘留的英軍炮火轟擊痕跡。離此不遠的乃寧寺,也猶有一段殘垣,無言訴説著當年的戰火。

  西藏並不乏可歌可泣的不屈反抗,但對當年的英國人來説,這只是“護使通商”途中的小插曲,他們唯一需要認真考慮的,是同樣對西藏虎視眈眈的俄國人的態度。

  英國人進入西藏,讓勢力正深入中亞的俄國人感受到了威脅。俄國人意識到,失去清政府的蔭蔽,地廣人稀的西藏無力自守,必然會倒向另外一方——而俄國尚未做好準備。故此,俄國駐英大使數次發出警告,表示西藏為構成中國之一部分,“不能坐視彼邦現狀之變動”。

  作為對“豪強友邦”的回應,英國接連表示“固無意兼併彼邦”,“只要其他列強不圖干預藏事”;同時意欲借助一系列條約文書,將西藏營造成一塊親英的緩衝地。

  雙方角力,皆遵照在歐洲已通行數百年的遊戲規則。這樣的規則,雖然即將在全世界自覺或被迫地通行,此時卻還沒有被所有人意識到,其中就包括清政府駐藏大臣有泰。在戰事緊迫、藏軍連連大敗之時,有泰採取了隔岸觀火的姿態,甚至頗有興致地在拉薩附近樹林裏唱歌跳舞。

  有泰的顢頇在後來的史書裏一再被痛斥。也有西藏曆史研究者指出,當時西方的知識和標準尚未在中國完成破舊立新,“(有泰)首先還沒有懂得什麼是主權,什麼是現代意義上的國家”。

  這些現代文明秩序的概念,既已被槍炮帶到了東方,就必然給後者留下深刻烙印。

  1904年8月3日,英軍侵入拉薩,佔駐布達拉宮後的拉魯莊園。隨著內外壓力漸增,尤其英俄之間罅隙不斷,在高原的冬天來臨之前,英軍索取賠款,沿原路撤回印度,把拉魯莊園還給西藏,把西藏還給中國。

  如今,這個擁有數百年曆史的西藏最大貴族的莊園,已經成為一個居民社區,藏式小樓背後,是被稱作“拉薩之肺”的一大片城市濕地。過往的行人,或許會描述起往昔貴族的奢華,卻鮮有人記得當年英軍的匆匆而過。

  儘管只是拉薩的過客,英國人卻迅速給中國上了一堂關於國家主權的課程,讓此後的當政者都意識到,這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大片國土,從此必須以應對西方遊戲規則的方式來經營了。

  “解放軍必須進入西藏”

  後人無疑記住了這個教訓。1949年下半年,當中國共産黨的軍隊席捲整個大陸時,解放西藏被明確提上日程。12月,毛澤東在赴蘇聯訪問途中,給中共中央寫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印、美都在打西藏的主意,解放西藏的問題要下決心了,進軍西藏宜早不宜遲。

  解放軍第十八軍受命進軍西藏。1950年2月,軍長張國華在一次部隊動員講話中説:“如果西藏真被帝國主義分割出去,我們的西南邊防後退到金沙江,恐怕我們在四川也坐不安穩吧!”

  因“救亡圖存”而誕生和壯大於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共産黨,顯然已經熟稔現代主權觀念,並對殘酷的國際叢林法則深有感觸。

  此時,美國一改之前態度,對“西藏問題”日益表現出興趣。剛獨立不久的印度政府,儘管于1950年4月成為第一個與新中國建交的非社會主義國家,也試圖繼承英帝國在西藏的特權和其“緩衝區”策略,1950年末,時任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接連向中方遞交備忘錄和照會,對解放軍進藏提出異議。

  作為回應,新生的中央人民政府屢次態度鮮明地申明:“西藏是中國領土不可分的一部分,西藏問題完全是中國的一個內政問題。中國人民解放軍必須進入西藏,解放西藏人民,保衛中國邊疆。”

  1950年初至9月,解放軍進駐四川、青海的康藏地區,除在全軍物色藏族幹部外,也在當地吸收了大批藏族青年,包括時年20歲的阿擁、14歲的娜喜,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娜喜對本刊記者回憶,解放軍和藹可親,她在學歌之餘,聽了“共産黨來了沒地的分地、沒房的分房”的道理,便要跟著去西藏“解放像自己一樣的窮苦人”。

  娜喜和阿擁分別加入十八軍文工團和醫療隊,後來分別從西藏自治區民宗委和日喀則醫院退休。

  就在解放軍準備入藏的同時,北京用各種方法與拉薩接觸,爭取和平談判,但收效甚微。西藏當局決意關閉和談大門,同時陳兵昌都。中共中央遂決定實施昌都戰役,以打促和。

  昌都歷來是藏東重鎮,地處三江(金沙江、瀾滄江、怒江)之畔,扼青、康、滇、藏交通要衝。即使今天,從城區到最近的邦達機場,猶需經過兩個小時險峻山路。本刊記者出發時,東方微白,從山上望下去,大江如練,天色要更亮一些,江水方才顯露出暗涌湍急的真面目。

  1950年10月7日的拂曉大約也是這樣。偵察部隊在炮火掩護下開始渡江,大軍同時分兵數路迂迴包抄,于19日晚進入昌都市區。藏軍“一經接觸、稍事抵抗即行潰逃”,全線向西後撤。

  從昌都城區往西南方向三十多公里,山路連綿,舊的朱貢寺已經被廢棄在一片山坳之中,白墻紅頂的新寺修在不遠處的山巔。這裡是昌都往西通向那曲、拉薩的必經之路。時任昌都總管阿沛阿旺晉美率領藏軍大部撤退至此,卻發現後路已被解放軍阻截。經過商議,阿沛決定與解放軍接洽。

  至24日,昌都戰役結束。噶廈政府也不得不被拉到和平解放的途徑。

  歡迎“人民的軍隊”

  1951年5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於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在北京中南海勤政殿舉行了簽字儀式。因其共有十七條條文,又通稱為“十七條協議”。

  10月24日,達賴喇嘛通電北京,表示擁護十七條協議。當日,十八軍和西藏工委機關、部隊乘牛皮船渡過拉薩河,進駐拉薩東郊。

  26日,西藏地方政府在東郊舉行隆重儀式,以示歡迎。噶倫(主持噶廈政府工作的官員)拉魯在歡迎詞中説道:“在西藏,過去來過皇帝的軍隊、英國的軍隊、國民黨的軍隊,我們都未歡迎過。這次來的解放軍是人民的軍隊,所以,我們才進行了歡迎。”

  解放軍素以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聞名,進藏之初即已制定“政治重於軍事”的方針,其一言一行更以民族宗教政策至上,途中已有“嘉薩巴(新漢人)”之譽。“第一課就是要嚴格遵守西藏人民的風俗習慣”,十八軍騎兵獨立支隊老戰士趙欽貴回憶,儘管部隊進藏後糧食供給非常困難,但“抓一條魚就要進勞改隊”。

  《解放西藏史》中亦載:“為尊重藏族人民的風俗習慣,部隊不得不停止捕捉鼠雀。……靠購買少量糌粑、土豆和挖野菜維持生活。”

  平等,是共産黨帶給西藏全新而深刻的印象。在內地,這同樣也人心所向。1951年,毛澤東在慶祝簽訂十七條協議的宴會上説,中國各民族之間的團結,“是中國人民打倒了帝國主義及國內反動統治之後才達到的”。

  不過,雖然被噶倫稱為人民軍隊,解放軍進藏後並未如內地一般馬上“解放窮苦人”。1951年的拉薩,在剛進城的娜喜印象裏,首先是貴族們穿著唱藏戲似的大褂在林卡(樹林)裏喝酒遊玩,一旁有光著腿的僕人小心伺候著。而在布達拉宮的後面,遍地是坐在太陽底下抓虱子的乞丐。

  趙欽貴所在的騎兵隊進到拉薩時,路上還有騎馬的貴族鞭打牽馬的僕人,“看不慣也只能忍”。倘若遇見懷有敵意的藏軍,則要“吐痰不還口,打人不還手”。

  這是和平解放與十七條協議的妥協。即便在武力解放的昌都,共産黨採取的策略也是與當地活佛、土司共同組成人民解放委員會,依靠後者開展工作。昌都地區黨史辦副調研員鄭華説:“達賴叛逃之前,統戰工作是第一要務,而不是為了推翻三大領主(官家、貴族和寺院上層僧侶)。”

  但截然不同的兩種意識形態相遇在一起,如同流經昌都的昂曲和扎曲在瀾滄江頭交匯,免不了波濤起伏,暗流涌動。

  民心也在這時開始起變化。進入西藏伊始,解放軍即按照時價,對支前、築路的當地民工按勞付酬,而幾百年來藏軍支“烏拉”差從不付錢。山南地區當時一名貴族因自己的農奴沒有支“烏拉”差而進行責打,這名農奴跑到共産黨的駐地求援。“老百姓雖然逆來順受慣了,但好賴還是分的。”趙欽貴説。

  1953年,康藏公路西線開始築路,參加施工的除解放軍駐藏部隊外,還有噶廈政府從西藏各地派來支“烏拉”差的近萬名藏族民工。與第一次領到支“烏拉”差役工資而雀躍激動的民工不同,遠在拉薩的噶倫索康驚呼,“西藏要地震了”。

  “幾千年從未有過的創舉”

  從地圖上看,康藏(現川藏)、青藏公路如兩條細線,悠悠然把拉薩同內地係在一起。坐著車子去實地走一遭,才遽然發現,這是關山阻隔中的絕路逢生,實實在在的“天塹變通途”。

  一條是在懸崖峭壁上生鑿出通道,橫斷山脈的落石隨處可見;一條是沿冰峰雪嶺盤旋而上,風雪冰雹不絕於路。

  1950年,兩條公路相繼破土動工。周恩來指示,“平時兩路都通車,萬一斷了一條,我們還有一條。”兩年後,康藏公路通車昌都,毛澤東題詞:“為了幫助各兄弟民族,不怕困難,努力築路!”

  此間,達賴喇嘛和西藏地方政府數次向北京表達了發展經濟的願望。1952年8月,毛澤東復信達賴,允諾中央政府一定會予以幫助。次年,再度復信,“(所需幫助)凡屬能夠辦到的,中央當盡可能地辦到。”

  1954年12月25日,康藏公路、青藏公路同時通車拉薩。正在出席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達賴、班禪分別發來賀電。“這不僅是幾千年曆史上從未有過的輝煌奇特的創舉,……對於發展西藏經濟、文化建設事業也創造了更有利的條件。”達賴在賀電中説。

  以3000人犧牲的代價築成兩條現代公路,徹底改變了西藏人背畜馱的原始運輸方式,從此,來自內地的血液源源不絕輸入高原。“50年來,祖國內地通過川青藏公路運入西藏的物資共達2000余萬噸”,《西藏日報》2004年的一篇報道統計。

  如今,沿318國道繞到拉薩城南,紀念公路通車的石碑就佇立在波瀾不驚的拉薩河畔,日夜凝望著這座已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高原之城。從碑下擦肩而過的路人,操著天南海北的口音,藏語之外,也有普通話、青海話、河南話,以及必不可少的四川話。

  距離紀念碑不遠的拉薩河大橋,造型倣擬雪山、哈達,在高原特有的藍天映襯下,煞是雄偉。2006年建成通車後,即成為另一項西藏亙古未有的創舉——青藏鐵路的一項標誌性工程。

  青藏鐵路東起青海西寧,經格爾木,西至拉薩,全長近兩千公里。其藍圖最早曾出現在孫中山1919年寫就的《建國方略》中。1958年,鐵路東線動工修建,1984年建成通車;西線則于2001年正式開工,至2006年建成後,從格爾木至拉薩只需不到半天。

  在當地的新聞裏,鐵路開通讓拉薩街頭的商販非常高興,“他們都覺得生意會越做越好,生活也會越過越好”。

  通車當年,西藏自治區主席向巴平措對外表示,青藏鐵路不僅將延伸至日喀則市,還將最終抵達中(國)尼(泊爾)邊界。

  “交通迅速地發展了,西藏長期的與世隔絕的狀態部分地被衝破了。”早在1959年,時任印度總理尼赫魯已經意識到,西藏某種形式的改變不可避免,但他或許沒有想到,變化會如此之大。

  “你瞧瞧這火車,每天能拉多少車皮進西藏。”2011年4月20日北京開往拉薩的T27次列車上,一名被派駐到格爾木勘探地礦的東北男子對著窗外發出感慨。

  舊面孔,新面孔

  列車的同一節車廂裏,坐著數十名韓國遊客,對著窗外的高原雪山不時發出陣陣驚呼。如此遼闊壯美的景象,想必是別處不多見的。

  一名機械潤滑油公司的銷售人員對鄰近遊客的驚嘆有些不屑,“每年往來好幾次,沒什麼可看的。”他在意的是即將通向的市場,“西藏的市場現在一般,但我們公司看重的是未來。”

  還有休假歸來的武警戰士、在林芝打工的四川妹子,以及隻身旅遊的年輕白領,一起匯聚在這列呼嘯進藏的快車上。“不是説麼,去西藏的都是‘三失’人群,失業、失戀、失意”,當被問及對西藏的印象時,一位年輕的女子笑了,“是一個帶有符號意味的地方。”

  這種意味,在大昭寺和八廓街最能體會得到。澄凈的藍天下,寺廟金頂閃爍著耀眼陽光,酥油和藏香的熏染中,信徒們面容平和,腳步堅實,川流不息,日復一日誦經循環。

  熙熙攘攘中的安寧,或許這就是西藏與日俱增的魅力所在。只是一瞬間,不禁驀然起念:這種意味,是否終有一天會成為只是一個符號?

  路過拉魯濕地旁整齊停放的一排排嶄新的挖掘機,在拉薩做生意的多吉江村想起了昌都老家。聽説本刊記者要去昌都,他有些激動,還感嘆“老的東西都拆完了”。

  其實,千里之外的昌都,老的東西並沒有拆完。山頂巍峨依舊的強巴林寺,如今還住著一千多位喇嘛。不過在山下,政府官員的確正為這座山城沒有更多建設土地而發愁。

  中印邊境的亞東,援藏幹部也正為這個邊陲小縣制定“經濟特區”的發展戰略。但從上海來的縣委書記紀曉鵬和常務副縣長呂曉鈞都有些惋惜:為什麼老百姓有了錢,就要把以前漂亮而獨特的藏英結合式老房子拆了,建成和內地一樣的鋼筋水泥樓房?

  恍惚之間,西藏的面孔似曾相識。走在今天的西藏,依稀能找回內地昨日的幾分舊影。只是在高懸的經幡和壘起的瑪尼堆旁,也許忽忽若有所亡的人心,能找到更多的安放處。

  但在主權完整的前提下,這些變革與一百年前已有了截然不同的性質。在英國人曾用武力威逼通商的亞東,中國斥重資修建起交通和市場,等待邊境對面的回應。

  通商現在是中國人最想做的事情。“不僅縣裏,甚至全自治區,都希望這個口岸早日開放”,亞東縣委書記紀曉鵬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