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遺址守護人曾波:從荒涼廢城到遺址綠城(圖)

曾波一邊巡邏，一邊向記者介紹他的工作。

　　北川多舛。

　　這裡，滿目瘡痍。0.7平方公里的北川老縣城，安息著北川人的靈魂。

　　這裡，經歷了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變成一座死亡之谷。15000余名鮮活的生命頃刻間化為烏有，縣城無法就地重建。

　　5月22日溫家寶總理在重返重災區北川考察時表示，要再造一個新北川，北川老縣城可以作為地震遺址保留，變成地震博物館。為研究地質構造、預防地質災害提供科學依據，同時紀念亡靈，警示後人。

　　於是，在北川，有了一群守護這座廢城的人，曾波就是其中一位。

　　1985年出生的曾波，言談舉止已完全看不出他是80後。出生在綿陽市的他，以前做過保安，學過電腦，做過銷售，帶著強烈的好奇心，他通過招聘考試，選擇了這份新的工作北川守護人。2009年12月，曾波作為第一批安保人員來到北川。

　　“我剛過來時，只有5人，這裡還是一片荒涼，到處雜草叢生，斷壁殘垣，了無生機。就是電影中我們才能看到的"死"城，偶爾只能看到流浪狗和貓的影子。” 曾波回想起最先來到這座舊城時的情景，“2009年，北川舊城遺址，無路，無水、無電、手機信號弱，無電視信號，住的是簡陋板房，吃飯也不能正常保障，條件異常艱苦。有的同事來不久，因為條件太苦，紛紛離開了。”

　　曾波坦言，開始來時，説不害怕是假的，畢竟地下安葬著這麼多人，尤其是晚上，剩下有限的幾個人，還要單獨值班，當時真有點不敢面對。但現在不怕了，習慣了。曾波與留下來的同事們甘苦與共，互相幫助，扶持，鼓勵，支撐到現在。

　　這批安保人員，穿著統一的服裝，胳膊上配著“地震遺址巡邏員”袖標的一群人，不間斷地在他們每個人所負責的地帶上巡邏。

　　“我們工作每天是兩班，白天是從早上8點半到晚上6點，晚班是晚上8點到早晨7點。一月內可以回家一次。”曾波説，除此之外，他們經常要晚上加班，沖洗遺址路面，佈置環境，有時還要迎接重要的來訪團和活動。”

　　“安全、生態、整潔、有序”八字是他們的主要職責。安全主要是防火，生態是保持這裡的綠化，整潔就是要保持環境的清潔，有序就是維護來往車輛的交通以及來訪人員的安全。

　　曾波回憶説，兩年的工作時間裏，最難忘的就是2010年8月，這裡遭遇的泥石流。當天，大雨傾盆，雨泄如注。北川城一片汪洋。為了保護舊城遺址不被泥石流和洪水再次吞噬，從早上9點到下午2點，指揮中心包括安保、值班、司機等在內的近40位工作人員全部投入搶險，就如同抗洪搶撿，他們扛了不計其數的砂袋，堵住了洪水流向。在沒過腰的水裏，他們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而他們面對的是：山上的泥石流隨時有可能一泄而下，冒著生命危險，他們衝在最前邊，直到下午武警戰士被調遣過來一同參與搶險，最後，他們終於共同完成了保護舊城遺址的使命。

　　回想當時的心情，曾波依然難掩激動，“你累了，我頂上來，同事們為了保護這片逝去的老北川人的家園，把生死置之度外。3年了，這裡發生過多少次余震，發生過多少感人的故事已很難盡數，但最感動我的是14名同事之間互助的情誼，這個小集體時刻溫暖著我，鼓勵我前行。”

　　“2009年，北川遺址還未加固，也沒有加裝護欄，回來祭奠的人經常會進入廢墟上燒紙，他們想靠近逝去的親人，近些，再近些……可是，這是很危險的，不僅腳下有碎石木楔，頭上也隨時有東西落下砸著，為了減少次生災害，工程組決定對遺址進行加固，在廢墟上重新修建了環形道路，以便遊人參觀，2010年底，道路兩旁加裝了護欄，防止隨便進入廢墟。”

　　曾波告訴記者，按照規定，他們的職責之一是巡邏防止祭奠者進入廢墟燒紙，以免發生火災或危險。然而，經常會有回來“看望”親人的北川人，翻越護欄進入廢墟燒紙，由於好多廢墟中有許多木頭，遇上風，很容易著火。面對這樣的場景，曾波就經常左右為難，一邊是帶著傷痛的百姓，一邊是自己要執行的規定，如果強行阻止他們進入，會發生不愉快。他不願看到受傷的北川人再受半點傷害。

　　曾波無時不面對著類似這樣的矛盾，一次次地，他被回來祭奠的北川人感動著，在工作規定和情感之間痛心地糾結，面臨著被領導責怪“失職”，一次次地，他不斷向回來的“北川人”屈服。曾波説“我自己受點委屈無所謂，主要不忍心讓北川的父老鄉親們痛上加痛。”

　　每每遇到這樣的境況，“揪心”的曾波會遠遠地站在旁邊，等祭奠的人燒了紙，和親人講完話，他再走過去耐心解釋這樣做的危險，希望他下次來會遵守規定，到統一焚香的地方去祭奠。等祭奠者走遠了，他們才會走過去將火熄滅。偶爾碰上情緒失控的，哭得幾乎暈倒的老者，曾波會默默走過去，扶他們走出來，同時還要勸慰他們，天災面前，應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只要是北川人，他們隨時可以過來憑吊。以前，有些中老年人不太理解我們的規定，現在百姓也聽勸了，隨著時間推移，很少有人會強行進入廢墟燒紙了。遺址周邊統一設置了十幾處焚香點，供他們祭奠親人。”

　　“我們主要是為這些失去親人的北川人保護好這裡的一草一木，讓他們原來的家永遠不會消失。”

　　地震三年了，老北川縣城廢墟一直在靜靜地訴説著一個個中國堅強的故事，新城也在數十公里外的永昌鎮拔地而起。一個新北川重生了。老北川的枯樹從枝葉斑駁到現在的綠葉閃亮，遺址上從封閉後的人跡罕至到開放後的處處鳥鳴，這裡又有了生機，悲情中夾雜著幾分淒美。一幢歪斜的樓上，一對“喜”字格外搶眼，希望當今這裡幸福的人們，如今也在幸福地生活著。

　　“生命脆弱，生命可貴。地震摧毀了家園，也洗滌了人的靈魂。災難讓人們更加善良，更加寬厚。”三年了，曾波和他的同事們生活每一天都在改變著，他本人也發生了很大改變，用他的話説“在這裡磨礪了意志，學會了處世，更加堅強樂觀，更能吃苦了！”

　　就在記者離開舊遺址時，所有的工作人員正在有序地忙碌著，一聲不知名的鳥兒從在我們身邊的樹上，“啾啾”地清脆地叫著飛過頭頂，向著明媚的天空遠處飛去……

　　記者手記：

　　地震三年了，老北川縣城廢墟一直在靜靜地訴説著一個個關於中國堅強的故事，新北川也在數十公里外的永昌鎮拔地而起。一個新北川重生了。

　　老北川的枯樹從枝葉斑駁到現在的綠葉閃亮，遺址上從封閉後的人跡罕至到開放後的處處鳥鳴，這裡又有了生機，悲情中夾雜著幾分淒美。

　　這裡，有了這樣一群守護著這座廢墟之城的守護人。曾波和他的同事們，用他們的虔誠，面對著泥石流和洪災，忍受著寂寞和孤獨，靜靜地守護著這片廢墟和廢墟的下埋葬著的父老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