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日報記者陳東升　法制日報見習記者王春

　　“請給我一個機會,任何一種結果都是為了贖罪,我會盡可能去補償對婷婷和她家人造成的傷害。”近日,在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十號法庭,被告人何虹健最後陳述説。

　　這一天,是何虹健20歲的生日,距2月13日發生在宏都賓館的一死一傷案已經7個月了。

　　何虹健,來自浙江大學的大一學生。被害人是他的女友康婷婷,是北京外國語大學的大一學生。兩人既是高中同學,又同是保送生。

　　一對90後大學生情侶緣何會釀成一死一傷的悲劇?《法制日報》記者就此進行了深入採訪。

　　情侶因出國留學引發爭執釀悲劇

　　檢方控被告人偽造相約自殺假象

　　去年10月,康婷婷一家準備移民加拿大,康婷婷報讀了深圳環球雅思課程。今年2月9日,何虹健和康婷婷這對90後情侶從深圳一起乘飛機抵達杭州,開始了在杭州的旅程,並預定好12日晚返回深圳。

　　轉折從2月12日15時開始。何虹健和康婷婷在杭州體育場路的宏都賓館2516房間開了3個小時的鐘點房,之後又續了一晚。直到2月13日中午案發,康婷婷再也沒從房間裏走出來。

　　據杭州市人民檢察院2012年第157號起訴書描述:2月13日上午,被告人何虹健和被害人康婷婷在2516房間內,因雙方交往等問題發生爭執。被告人猛掐被害人頸部,導致對方昏迷。隨後又砸碎玻璃瓶,用玻璃碎片割被害人手腕。其間被害人開始抽搐,但何虹健上前用身體壓住對方,再用被子矇住被害人的頭,致使被害人鼻部遭外力作用致機械性窒息死亡。隨後被告人持玻璃碎片切割自己頸部,因雙方父母知曉並聯絡賓館,被告人何虹健被送往醫院救治並抓獲歸案。

　　庭審中,檢察官認為,該案係情感糾紛引起的熟人作案。雙方發生爭執後,何虹健採取掐頸部、切割手腕、用被子蒙頭、捂嘴等手段致被害人死亡,並偽造被害人康婷婷自殺的假象,以康婷婷名義發短信給她的父母,同時在網上發表告別詩。排除“相約自殺”的作案動機,涉嫌故意殺人罪,請求依法判處刑罰。

　　被告人翻供稱為殉情抱必死決心

　　被害人手腕係故意切割還是誤傷

　　“我不是想要殺死她。”何虹健對檢方提起公訴的內容表示異議,“因感情衝突,我提出要分手,她覺得我是在找藉口拋棄她。”

　　何虹健在法庭上回憶説:“婷婷説要回深圳説服父母,如果父母不同意就一起殉情,還説我不敢陪她殉情。我一生氣就衝到洗手間把玻璃打碎,用玻璃碎片抵住脖子。她上來搶奪不小心把手腕劃傷了,我害怕繼續搶會弄傷她,就用力甩開她的手。沒想到她抓我的手臂抓得那麼緊,又劃傷了一次。”

　　何虹健推翻了此前在公安機關所作的4次訊問筆錄。何虹健在2月16日的訊問筆錄中説:“我們為她要去加拿大留學的事吵起來,她説説服父母不成再一起自殺。我不願意這樣做,她打了我一巴掌,又推了我一下,我火起來就雙手掐住她脖子把她掐暈了。她當時仰面躺在床上,我就想到了這個地步就沒有回頭路了,索性大家一起死算了,就用碎玻璃把她的左手腕割開。割了兩下,血就噴出來了。”

　　據屍檢報告顯示,康婷婷的手腕上的創口係多次切割形成。檢察官表示:“傷口水平規整,因搶奪玻璃片誤傷無法造成這樣的傷口。”

　　那麼,何虹健為何要推翻之前所作的供詞?

　　“當時,我聽説家人放棄我了,説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一點也不意外。我萬念俱灰,想要馬上去陪婷婷,就想要讓他們儘快判我死刑。”何虹健説,“後來爸爸媽媽給我寫信,讓我對他們負責。在看守所接受了法制教育,一定要將真實案情講清楚。”

　　司法鑒定被告人控制力明顯削弱

　　被害人家屬要求重作精神病鑒定

　　一份由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作出的司法鑒定意見書,成了庭審的爭議焦點。

　　舉證質證階段,法庭宣讀了司法鑒定意見書:“被鑒定人何虹健作案過程意識清楚,有現實因素觸發産生激情,故不符合病理性激情,但與腦腫瘤所致的精神障礙即人格改變攸關。為此,案發時其對殺人行為的辨認能力障礙並不明顯,但控制能力明顯削弱,故評定其作案時具有限定刑事責任能力。”

　　該鑒定日期為7月18日。8月17日補充頭顱核磁共振報告,顯示何虹健右側額葉小結節(即小腫瘤),良性考慮,神經上皮性病變可能性較大。

　　圍繞鑒定報告依據的鑒定材料,除了何虹健的訊問筆錄外,還有由其家屬提供的《春節期間在家情況》記錄,其辯護律師提供的《依法對何虹健進行精神病學鑒定的律師意見書》。意見書中提到,何虹健家族精神疾病患者人數多,僅就近的三代人中,就有9人患病。

　　何虹健的辯護律師認為司法鑒定程序合法,依據的證據充分,得出的結論正確,而且何虹健犯罪是沒有預謀,屬於激情犯罪。

　　對於這份司法鑒定報告,被害人代理律師認為,據精神病學司法鑒定的相關規定,人格改變包括輕度與明顯的人格改變,輕度改變仍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並結合文書規範與鑒定程序角度論證該鑒定結論不可信,要求申請重新鑒定。

　　檢察官表示,9月10日收到該鑒定意見書,認為該意見書的合法性存在問題。首先是依據材料的合法性與充分性不足,腦腫瘤且對腦腫瘤是否會導致精神障礙沒有明確認證分析,律師辯稱的“激情犯罪”不恰當。被告人殺人動機明確,形成過程正常,不符合病理性激情,且能清楚回憶作案過程,作出有利於自己的辯解,在事發後又能發告別短信、在網上發短文。這一系列行為都説明其邏輯表述清楚,沒有控制能力明顯減弱跡象。

　　法庭上,被害人家屬提出了550萬元的刑事附帶民事賠償,包括100萬元精神損失費以及花在康婷婷身上340萬元的教育撫養費。開庭前,何虹健家屬已將100萬元打入法院代保款賬戶,後續賠償將另行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