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槍殺死結拜30年的三弟赫全根後，大哥陳照明準備扣動扳機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在他猶豫之時，兩名便衣警察將他按倒在地。昨天上午，市一中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陳照明無期徒刑，他的二弟劉德清因幫助他藏匿犯罪工具和作假證，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宣判後，赫全根80多歲的老父親起身要求殺人償命。

    庭審死者家屬要求償命

    昨天上午，陳照明被帶到市一中院接受宣判。此前，檢方指控他因生意上的經濟糾紛，于2010年11月25日下午2時許，在位於大興區舊宮鎮的北京達龍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內，持槍射中三弟赫全根的頭部。

    法庭內，赫全根的家屬和陳照明的家屬分別將左右兩邊的旁聽席位坐滿。命案使得認識數十年、又是同鄉的兩家人無話，甚至怒目相對。

    法官宣讀了判決書，以故意殺人罪和非法持有槍支罪，合併判處陳照明無期徒刑，並賠償家屬88萬餘元。此外，陳照明的結拜二弟劉德清因幫助他藏匿犯罪工具和作假證，而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聽判後，死者赫全根80多歲的老父親便舉起了手，“我們不同意，我們要求判處他死刑，我們要求殺人償命”，老人邊説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舉起的右手也隨之變成了緊握的拳頭。赫全根的老母親則不住落淚。赫全根的女兒和其他家屬也大聲表示，要求對陳照明判處死刑。

    法官和法警一邊努力協調控制家屬情緒，一邊將陳照明帶出法庭。

    記者了解到，陳照明之所以沒有被判處死刑，是因為司法鑒定顯示，陳照明屬於器質性人格障礙，在實施違法行為時，他受疾病的影響，控制能力減低，屬於限制刑事責任能力。此外，法院考慮到此案屬於民間矛盾引發的糾紛，而且陳照明的認罪態度較好，他的家屬已經賠償10萬元經濟損失，因此對他從輕處罰。

    案情 30年兄弟為錢鬧掰

    據了解，陳照明、劉德清、赫全根是河南同鄉。上世紀80年代，早年喪父的陳照明在姐姐的幫助下來到北京，並在務工時結識了做架子工的劉德清和做瓦工的赫全根。1989年初，3人焚香磕頭成了拜把兄弟，並一起對天盟誓，一定要過上好日子，併合夥成立了裝修公司。

    裝修公司有所發展後，陳照明于1995年在舊宮地區南場路開了豫梅食府。赫全根繼續經營裝修公司，並於2001年成立了北京達龍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劉德清則經營肉類批發，並於2002年開了清龍宮KTV。

    2007年，陳照明和赫全根爆發矛盾。當時，陳照明在赫全根承包的土地上經營的飯店，被赫全根拆除，兩人因飯店拆遷的補償問題逐漸産生矛盾，陳照明多次找赫全根索要自認為應得的拆遷補償或安置，但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2010年11月25日下午2時許，陳照明酒後來到北京達龍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想與赫全根商談拆遷補償問題。他因拒絕來訪登記，與保安發生口角。陳照明見到赫全根並短暫交談後，仍然未能得到滿意答覆，陳照明離開赫全根的辦公室，並在樓道內再次與保安發生衝突。陳照明認為，保安無禮是受赫全根的指使和縱容，當即決定報復赫全根。他開車返回家中，取出藏匿多年的單管獵槍和自製手槍，又返回北京達龍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闖入赫全根的辦公室，對著赫全根連開兩槍，分別擊中赫全根的頭面部和胸部。

    殺死赫全根後，陳照明駕車到舊宮鎮南場路的清龍宮KTV，並告訴劉德清，自己持槍殺死了赫全根。劉德清得知此事後，約來四弟王近才（目前仍然在逃）一起商議，隨後又指使他人將陳照明作案用的獵槍藏匿。

    在接受公安機關的多次調查時，劉德清故意隱瞞事實，稱案發後沒有見過陳照明和他所使用的槍支。與此同時，陳照明駕車潛逃，于2010年11月27日在河南省南陽市老家被抓獲歸案。

    對話陳照明

    現在説對不起已經晚了

    記者：對判決結果有什麼看法？

    陳照明：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我以為會判死刑。現在心情很平靜，什麼結果對我來説都能接受。我50多歲了，無期和死刑對我來説沒什麼區別。當時（作案時）我都沒打算進來，子彈都上著膛呢，我要是看見警察立馬就自殺了，結果警察穿著便衣，我沒發現，一下就把我給按了。

    記者：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和30多年的兄弟反目？

    陳照明：我來北京已經30年了，那時候外地人特別少，老鄉觀念特別強，混到個工作挺不容易的，我們仨又都在一個地方打工，能聊到一起，也都特別仗義，就這麼著三個人就結拜了。當時我們在一塊關係都特別好，那會兒窮，比自己的親兄弟還親，等後來都有錢了，各有各的事業了，接觸得也少了。

    我後來還是堅持兄弟情義比金錢重要，但是別人可能已經不這麼看了。老三（赫全根）認識了很多外人，外人的插入，把拆遷這事給攪和了。當時我一直靠開飯店來養活一家人，兩個孩子都已經上高中了，後來飯店拆了好幾年，生活一直沒有著落，加上我自己也愛玩牌，輸了好幾百萬，後來還吸上了煙（毒品），家産都敗光了，所以我就去找他。聽説他在拆遷過程中得了1.6個億，就算沒有這層兄弟關係，他也不能白拆呀。我想著大家都是哥們，所以抱著一線希望，隔三差五地去找他。

    記者：畢竟是結拜兄弟，至於到致人死命的地步麼？

    陳照明：我們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因為窮才到北京打工掙錢。後來混出來了，我開歌廳、飯店，他搞房地産。再後來，我迷上了賭博，輸得特別深，輸到沒有臉見人，心情特別差，不願出門不願意見人。對比別人（赫全根），我心理壓力也大。

    直到現在，我也説不明白為什麼會去殺三弟，開槍時，我感覺就是一種失控狀態。光感覺我還是他大哥呢，結果他手下的人欺負我、打我。來北京這幾十年一直在舊宮混，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幾個保安就能這麼對我。

    記者：出現這種情況你認為是交友不慎，還是自己的原因？

    陳照明：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要是不玩牌、不抽煙（吸毒）也不會到這個境地。另外他也有原因，他是聽了外人的，把我房子拆了，不給我補償，單説這件事，完全是他的不對。

    記者：劉德清也被牽扯進來，你怎麼想？

    陳照明：原本我沒打算去他那，更不想連累他。事發後，想到可能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了，我就想再去看他一眼，跟他説上幾句心裏話。現在覺得特別對不起他，當時他的歌廳裝修，裝個半截，就讓我這個事給耽誤了。

    記者：對於死去的三弟，你有什麼想説的？

    陳照明：這兩年聯絡得少了、陌生了、疏遠了。他事業越來越大，存在好多問題，包括接觸人、相信人，好多人都利用他賺了錢就走。開發小區讓他賺了上億，但是幾年就完了。當時他拆我房子時，是他最危機的時候，他要不是危機，也不會差我這點錢。

    怎麼説呢，不管多大矛盾，其實不想讓他死，恨他的時候就想教訓他一下。現在説對不起已經晚了。

    記者：在看守所裏，想得最多的是誰？

    陳照明：想得最多的是兒子、閨女，他們都工作了，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在沒出事之前，倆孩子跟我感情特別好，他們挺怕我的，我脾氣不好，但是我在他們心中是一個特別能幹的父親，但是後來吸毒以後，形象全都毀了。奮鬥這麼多年，想著給他們留點財富，但現在什麼都沒有，真是太失敗了。

    記者：如果有來生，你還會跟這兩個人做兄弟嗎？

    陳照明：沒有來生……我不後悔和他們成為莫逆之交，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就想一個人踏踏實實地過平平靜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