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説法]誰能告訴我真相(2010.10.29)

    主持人：在北京乘地鐵出行是最快捷方便經濟的了，可是在2010年8月23日晚上，一個年輕人從地鐵站臺上掉了下去並且當場死亡，而關於他掉下去的原因至今似乎誰都説不清楚。

    孟女士是一家報社的記者，今年8月在外出差的她突然接到了北京警方的電話，説她的兒子出事了。 最終見到孩子的時候，孟女士的心碎了，兒子已經躺在了冰櫃裏渾身到處是傷。

    孟女士的兒子馬躍今年21歲，正在讀大學二年級，作為母親孟女士不相信剛剛長大成人的兒子會出了意外，北京市公安局公共交通安全保衛分局的工作人員告訴孟女士，她兒子馬躍是掉下地鐵站臺觸電身亡的。孟女士弄不明白兒子怎麼會掉下去呢？她找到北京市地鐵運營公司，尋求兒子出事時的情況。

    地鐵公司當天值班的人員：我當時沒有看到你兒子是怎麼掉下去的，我當時在站台中間第四根柱子，完了就聽見有人喊，我當時聽不清楚了是掉下站臺還是跳下站臺，因為車已經快進站了，我就趕緊往那兒跑，我就摁那個緊急摁鈕，我怕車把您兒子給軋著了，但是還沒等我摁呢車已經停在那兒了，等會兒我看他，我當時看的是他頭啊是哪兒接觸在三軌第三軌上，腳和腿搭在走行軌鐵軌上。

    地鐵公司當天值班的人員説她也沒有看到馬躍是怎麼掉下站臺的，只是在馬躍掉下站臺後發現馬躍頭肩部位位於站台下方帶著750V高壓電的鐵軌處，兩腿位於不帶電的兩條鐵軌上，周圍有焦糊的味道，於是他們急忙採取了措施，讓即將進站的列車停下，但是馬躍已經不行了。120到達現場之後，確認馬躍已經死亡。

    為了查清兒子的死因，孟女士同意公安局對兒子的死亡原因進行了司法鑒定，鑒定認為 馬躍可以排除外傷機械性窒息以及中毒死亡，符合電擊導致急性呼吸心臟驟停而死亡。孟女士對回答不滿意，她想知道這個傷到底怎麼形成的，這個傷與傷之間會不會有兩次形成電擊，傷與傷之間是個什麼樣的關係。孟女士今年47歲，10多年前與丈夫離婚後獨自一人把兒子馬躍拉扯長大，馬躍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看著孩子每一天進步她都特別高興。如今相依為命的兒子長大成人了卻突然又沒了，司法鑒定説是觸電身亡，可孟女士還是不明白兒子怎麼會掉下站臺呢？在觸電之前還發生了什麼？這些警方都沒有説明。

    為了查清兒子死亡的真相，孟女士希望能看看兒子出事時地鐵站內的監控錄像。警方説事情發生時地鐵內沒有錄像保存，這讓孟女士非常不能理解，因為按照北京市的規定，像地鐵這樣的重要公共場所是一定要有錄像設施的，為什麼會出了事沒有錄像呢？於是孟女士和親屬們一起來到了北京地鐵公司詢問。地鐵公司答覆孟女士説，地鐵站的監控由於高溫出現了故障，從8月11日到出事的23日裏都沒有錄像保存，這讓孟女士感到萬分意外，於是她開始苦苦地追尋兒子死亡的真相。

    一個21歲的大學生突然掉下站臺身亡，是自殺是他殺還是意外呢？由於事發的當時沒有錄像，所以事情的真相就像是一個謎，事發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記者經過調查試圖希望揭開謎底。馬躍出事的地方是北京市地鐵2號線鼓樓大街站，該站建成于上世紀70年代，運行已經有40年了，馬躍掉下去的地方位於站台北側中部。馬躍究竟是怎樣掉下地鐵站臺的呢？當時他是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要自殺嗎？記者在孟女士那裏找到了馬躍出事前正在使用的手機，裏面顯示馬躍所發出的最後一條短信的時間是22:44，這時距離出事還有3分鐘時間，這個時候他在給誰發短信呢？馬躍的女朋友證實出事之前雙方一直在互發短信，那麼當時馬躍有什麼異常的反應嗎？馬躍的女朋友説，從他的短信中看出他的心情還是挺不錯的，然後最後一條短信給她發的説馬躍現在已經在等最後一班地鐵了，事件是10:44發來的。北京市地鐵2號線鼓樓站末班車的時間是22:48分，由於沒有錄像，不知道馬躍進入地鐵時的準確時間，但是馬躍最後一次給女朋友發短信的時間是22:44，僅僅3分鐘後不幸就發生了。

    孟女士覺得兒子不可能自己掉下站臺自殺，兒子心理非常健康、非常陽光，而且當天下午還跟自己通過電話，聽説（8月）26號回來，兒子特意將返校的日期挪到（8月）27號，在家多陪自己一天。從地鐵運營公司處無法得知兒子出事的真相，孟女士只好寄希望於尋找目擊者了。從兒子出事後的第三天開始，孟女士和親戚朋友一起自己製作了這樣的木板和紙條，每天晚上在兒子出事的地鐵鼓樓站向人們展示，希望能夠找到出事當天現場的乘客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

    一個幾分鐘以前還在跟女朋友發短信卿卿我我的人，馬上他就會有自殺的念頭嗎？好像不太可能，那麼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從那天事發的經過來看馬躍掉下站臺的時間是22:47:30，而那天最後一班列車進站的時間是22:48，也就是説如果有人故意地把馬躍推下站臺，想讓列車碾死他，那麼時間上似乎早了一點，因為還有30秒那個車才能進站，那馬躍到底是怎麼掉下去的，他在生活當中有仇人嗎？一個正在念大學的學生沒有複雜的生活環境，似乎也不可能被人有意地推下站臺，那麼他會不會是被人無意擠落站臺的呢？馬躍出事的那天是一個週一，記者也在相同的時間段趕到了出事的車站，發現這個時間段內乘坐地鐵的人很少。稀稀落落的乘客似乎不會發生將馬躍擠下站臺的意外，而這也正是孟女士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尋找目擊證人的工作已經進行了幾天了，卻仍然沒有進展。無法排解對兒子的思念，孟女士在網上建立了“永遠的馬躍”的博客，每天在網上和兒子説話，同時也呼籲好心人能夠提供線索給她。就在一天天的追尋中，終於有一天一位自稱是目擊者的人給孟女士打來了電話。

    目擊者：他們是末班車，然後我坐在（站臺上的）椅子上，因為站臺的椅子正好對面就是隔著走廊是能看到你弟弟（馬躍）的，我是在發短信，抬頭就是余光看到有人倒了，抬頭一看有兩三秒鐘，直挺挺地站在那兒，然後直挺挺地倒了，倒完之後摔在看臺邊上，手就是身體任何部位都沒有一點兒救命啊那種反抗，就完全沒有直覺。説實話就跟那商場賣衣服那模特似的那麼倒下了，聲音特大，然後我就趕緊喊，因為正好是車進站我就趕緊喊車停下。

    目擊者説他看到馬躍突然毫無防禦的情況下直挺挺掉下了站臺，這讓孟女士心中的謎團更大了。根據目擊者的描述，馬躍那天掉下站臺的時候好像一點防備都沒有，那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馬躍一邊發短信一邊往站臺旁邊走，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呢？孟女士説兒子生性還特謹慎，平時走路他自己各方面都會特別小心，所以説他自己掉下去不可能。這就是馬躍掉下站臺的位置，這個位置的正前方就是“禁止跳下”的提示，那天不知道馬躍看到沒有。

    此時網上不少人在幫助孟女士尋找證據，其中一位網友提出馬躍出事前曾去過網吧，會不會是馬躍上網時間過長身體不適突然頭暈跌下站臺的呢？記者來到了北京地鐵鼓樓大街站的東北角，那裏有一家網吧，出事當天還在放暑假的馬躍來到這裡開始上網玩遊戲，剛一上網就遇到了一個朋友，朋友説當時的時間是晚上的19:00左右，那天他們玩著玩著有人拍自己了一下，回頭一看這不是馬躍嗎？大家有説有笑，馬躍還跟他們調侃呢，大概10:30左右他就自己先走了。馬躍下線離開了這裡準備乘坐末班地鐵回家，網吧距離地鐵站也就是七八分鐘的路程，那麼馬躍會不會因為在網吧裏玩了三個多小時就感到身體不適會出現意外呢？同學們都説馬躍的身體很好，3個小時的上網時間不可能導致身體不適，隨後的一份醫學鑒定也排除了馬躍因為身體原因出現意外的可能，排除了因為酒精、喝酒了或者是有毒品或者吃什麼藥物了或者是中毒等等的這些原因。那麼馬躍到底是怎麼掉下站臺的呢？這時孟女士提出了她的另外一種想法。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孩子在站臺上已經遭受了一次電擊，這樣的話他才是剛才説的只能是直挺挺的了，然後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意識和反抗了，孟女士懷疑兒子是掉下地鐵站臺之前就已經遭遇了站臺上的漏電了，那麼北京市地鐵運營公司鼓樓站站臺是否存在漏電的可能呢？地鐵運營公司説地鐵誕生了100多年，從來沒有聽説站臺上有人因為這種情況出現一些意外，如果那樣的話，那整個地鐵站臺不就成了一個恐怖的平臺了嗎？那不現實。地鐵公司告訴記者，地鐵2號線建成運營有近40年了，從來不可能存在站臺上漏電的可能。

    目前，馬躍家人正申請第三方對此進行鑒定。

    9月22日是馬躍死後的第29天，也是農曆的中秋節，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孟女士也給兒子準備了他最愛吃的食物，如今孟女士依然每天在奔波著，尋找著兒子出事的真相。所有的可能似乎都存在，但似乎所有的可能又都被排除了，讓人無法分析更無從判斷，而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沒有了那段錄像，孟女士很難想像她認為最為安全的地鐵裏居然會沒有保存好錄像。那麼地鐵公司為什麼會在那麼長的時間裏沒有發現監控設備出了問題呢？地鐵公司強調，地鐵站內沒有保存下錄像並不是造成這次不幸的原因，我們在地鐵運營公司了解到鼓樓地鐵站內共有24個監控探頭，分佈在南北兩側，但是真正具有錄像功能的每側只有兩個，分佈在列車出入站臺的位置，其餘的探頭只具有攝像功能並不能保存圖像信息，但是事發當天鼓樓站的所有監控都沒有錄像保存。但是，孟女士認為《北京市公共安全圖像信息系統管理辦法》規定，重點道路、地下通道、地鐵和城鐵車站等主要交通樞紐，應該安裝公共圖像信息系統進行信息記錄，而且使用單位應保持圖像畫面清晰保證系統正常運行，所以孟女士認為地鐵公司有義務提供出事時地鐵(裏)的錄像，如果不能提供就應該承擔證據滅失的責任。

    地鐵公司方面一直在強調，雖然沒有錄像但地鐵監控室的人還是能看見地鐵站臺裏的各種情況的，但不知為什麼關於馬躍到底是怎麼掉下站臺的，直到現在地鐵公司方面也沒有人看到。從地鐵公司工作人員的話中，我們不難聽出最早發現馬躍掉下站臺的不是他們，那麼負責監看和錄像的地鐵工作人員當天在做什麼呢？他們是否看到了馬躍掉下站臺的一幕呢？他們又是因為什麼沒有發現錄像設施出了問題呢？帶著一串問題，我們來到了能夠監看地鐵視頻的鼓樓大街車站綜控室。

    據記者了解，北京市目前已經有9條地鐵線路了，後來建成的線路都在站臺上增設了屏蔽門，只有1號線 2號線這樣的老線路還是原來的老樣子，而近年來從地鐵站上掉下或跳下的人馬躍決不是第一個，這是北京地鐵高峰時的一張照片，那麼當人流高峰的時侯地鐵方面又是如何保障乘客安全的呢？記者分別在高峰和非高峰時段對北京市的部分地鐵線路的安全管理進行了調查。

    這是2010年9月25日下午18:30分，記者在地鐵復興門站拍攝到的畫面，復興門站是地鐵2號線和1號線的換乘站，這時正值晚高峰、下班的人流集中，記者看到地鐵站內值班的工作人員和交通志願者都在盡心地維持著交通秩序。記者又走訪了另外幾個車站地鐵東單站是1號線和5號線的換乘站，在這個車站記者突然發現有人在即將發車的列車裏倒下了。幾分鐘的時間，車站工作人員和好心的乘客一起將患病暈厥的乘客抬下了列車並打電話通知了有關部門。大約10分鐘後這位乘客醒了過來，站臺的工作人員請大家按秩序乘車。

    2010年9月27日和馬躍去世那天一樣又是個星期一，在地鐵鼓樓站快要結束一天運營前半個小時，記者又來到這裡。乘客很稀少，可能因為不是高峰時段，站臺上並沒有看到地鐵工作人員維持秩序的身影。廣播聲飄揚：乘客你好，開往安定門方向的末班車即將進站，有去往安定門方向的乘客請攜帶好隨身物品準備上車，感謝你選擇北京地鐵，祝你晚安。

    2010年10月10日警方通知馬躍家人，排除了馬躍他殺的可能，馬躍掉下站臺死亡一案不屬於刑事條件。馬躍家人為了追查馬躍死亡的真相，提出了屍體解剖的請求。如今馬躍的同學們也在思念著他，特意製作了紀念他的片子放在了校園的網上。

    主持人：今天我們請到演播室的嘉賓是中國政法大學的李顯冬教授。李老師，現在孟女士根據《北京市公共安全圖像信息系統管理辦法》的規定，説她認為地鐵裏邊就應該錄像，而且這個圖像的畫面也必須清晰，那這個時候出事兒了地鐵公司有沒有義務出具這份圖像資料？

    嘉賓：根據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地鐵是軌道高速運輸工具，它承擔的是無過錯責任，什麼意思？所謂無過錯責任那麼根據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的規定，就是説像地鐵這樣的高速運輸工具當然也包括了像火車，那麼也就是只要出了事兒經營者、使用者、管理人他就要承擔侵權行為的民事責任，但是如果你要能夠證明就是説受害的人也就是説受傷的人、死亡的人是由於他自己的過錯或者是不可抗力的話，那麼你就可以減輕甚至可以免除你的賠償責任。

    主持人：就是説無過錯責任是指當我作為一名乘客，受到了傷害的時候，我起訴你運營方，我根本不需要舉證你有責任？

    嘉賓：對。

    主持人：得你舉證你沒責任才行？

    嘉賓：不，我不需要證明你沒有過錯，你就得承擔責任。

    主持人：如果她真起訴了，那舉證的責任在哪一方孟女士還是地鐵公司？

    嘉賓：對於孟女士來講，她只要證明她的孩子是死在地鐵裏了，她的舉證責任就算完成了。

    主持人：就這麼一點？

    嘉賓：就這麼一點。那麼地鐵公司要證明它自己的管理是沒有任何問題，法律為什麼要對這一類的經營者規定這麼嚴格的責任呢？那就是為了保護我們每一個顧客的合法權益，説到底就是為了保護我們整個社會的合法權益，我給你強加的責任多了你就會注意，反過來講 我對你太松了，那麼你就會不那麼太注意你的相對人的合法權益。它沒別的意思，就是説你控制著這個危險，你管理著這個危險，你經營這個行業，你帶來了這個利益，你就要對此造成的損害承擔責任。

    主持人：那咱們直接回答一下孟女士現在提出的問題，我要這個錄像，那就是説你現在不能證明我要錄像你拿不出來，你拿不出來，那你就承擔責任就完了，因為你怎麼證明是我的孩子自己掉進去或者是自己跳進去自殺的呢？

    嘉賓：你證明不了，你沒有錄像你證明不了，你可以不提供，那麼不提供的話那你就完全承擔責任就完了。

    主持人：剛才我們看到她一直在問這個錄像在哪，錄像的下落到底有沒有，她現在根本就不用問你有沒有錄像，你能不能拿得出來？

    嘉賓：對，有錄像只不過是可能證明地鐵方面沒有過錯或者説過錯小。

    主持人：這件事情給所有的鐵路、有軌電車、公共交通以及銀行、商場這些公共場所提了一個醒，大家要及時維護好自己的錄像監控設備，不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能夠給自己或者他人一個清白，而是這是法律規定的您必須承擔的義務，當然我們最希望的是此類悲劇不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