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拍MV，後面有人舉“春哥”字樣的牌子

　　MV截圖

　　南方週末8月12日報道 玉米是李宇春粉絲的統稱，2005年超級女聲開創了民選明星的先例，也開創了平民明星的先例。李宇春是3528308票選出來的超級女聲冠軍，七年間，這3528308票的締造者們都經歷了什麼？離開選秀，他們如何與自己的“偶像”在這“傳統”的娛樂圈裏勝出？

　　在北京開車，遇到車牌尾號“541”和“239”的商務別克，李阿姨會一踩油門跟上去。很多時候她追上去才發現搞錯了。

　　也有時候，她追對了。透過車窗看到李宇春坐在裏面。

　　載著李宇春的“541”和“239”，愣是在路況盤綜錯雜的北京把李阿姨練成了好司機。

　　北京“玉米圈”裏，“李阿姨”赫赫有名，有名到當南方週末記者問起李宇春時，她提到的第一個玉米就是“李阿姨”。

　　這兩個月，李阿姨已經快被李宇春“瘋狂”巡演的票搞瘋。李宇春“2012~2013世界巡迴演唱會”2012年8月26日在北京揭幕，李阿姨早早就給家裏裝上了網絡，還是沒能刷到一張票。她後來拜託了好幾個有門路的人，在焦慮中終於等到一張VIP——錢付了，票還沒拿到。

　　廣州的茶姐這回徹底放棄了北京場，她決定等“瘋狂”來廣州。幾個月前深圳“Why Me”演唱會（李宇春個人演唱會品牌，每年3月生日前後舉辦一次），她在廣州售票處旁的酒店開了一間房，請幾個小玉米輪番休息、排隊，把錢早早塞在票務員手裏，就等李宇春在北京“轉動水晶球”，幾十張票就在票務員的指尖上一通狂奔。那次她們一共幫QQ群裏的玉米搶到了40張“山上”的票，幾乎成為傳奇。

　　茶姐自己的座位則在VIP第一排——當然，這是網上搶不來的。李阿姨那次也是VIP，深圳市委的朋友把票遞給她的時候説，哪想到這麼難。

　　李宇春演唱會最高票價這七年來一直沒漲過：1680元。但玉米永遠揣著錢找不到票——千把個內場座位，天娛公司對外放票只有100張。內場拼的是人脈。“能坐在一排一號的，就是當年最有權勢的玉米。”曾經有媒體這麼説。

　　“瘋狂”北京站的開演時間特地選在2012年8月26日——李宇春七年前當選“超女”冠軍的日子。七年過去，曾經在西單拉票的玉米，現在已是四歲孩子的媽；為李宇春才學會逛貼吧的玉米大媽，現在也能嫻熟地剪輯自己拍攝的李宇春視頻了。

　　敏感詞，“獻血門”

　　2005年李宇春奪冠前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茶姐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想起她，常常忍不住掉眼淚。

　　那是李宇春負面新聞最多的時候。“春哥”的諢名從那時叫起。在網絡上鋪天蓋地流傳的照片裏，李宇春總和姚明雙雙出現，旁邊是七個大字：“生男生女都一樣”。宋祖德推銷壯陽藥，也不忘順便揶揄李宇春：“她應該吃過吧？”

　　北京玉米王阿姨曾經歷過這麼一次接機：一群小姑娘簇擁著李宇春往機場外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一邊説：“有什麼可看的？！”——她始終不忍對南方週末記者説出這兩個字——“我親眼看見春春回頭衝這個人微笑一點頭，轉身走了。太讓我感動了，這我做不到。”王阿姨説，她把這歸結于春爸春媽給予的“教養”。

　　剛出道的李宇春不太會説話。“她的回答大多數時候很簡單，一個字兩個字的。”茶姐説，這也是她“抹眼淚”的原因：“她和我都是不説話的人，誰也沒惹，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説她？”

　　廣州玉米白二少記得“當時很多玉米都是這麼過來的”。從那時起，“春哥”成了“玉米地”裏的敏感詞。被一起打入冷宮的，還有“中性化”。

　　因為寫得一手犀利逗樂的文章，白二少以玉米的身份，在微博上擁有粉絲11萬。她早先混跡天涯，對網上的遊戲規則再熟悉不過。“在社會上有很高地位的人才被叫‘哥'。那些人都是自己願意當小弟。”這是白二少的邏輯。

　　在李阿姨眼裏，李宇春是舞臺上的皇后，卻是生活中容易受傷的“小孩兒”——玉米習慣叫李宇春“小孩兒”，就連“90後”的小玉米也不例外。他們個個希望像長輩一樣保護李宇春。白二少把這叫“媽心”。

　　李阿姨“媽心”爆發的時候，甚至曾想找寫負面新聞的記者理論，最後還是作罷，因為“怕影響春春”。為了“不影響春春”，玉米總在儘量保持克制。拉票時貼吧裏就總有玉米發帖提醒：“不要攻擊其他‘超女'的粉絲”、“不要撥打湖南衛視的熱線……”

　　這種克制在2005年的“同性戀事件”中初顯威力。那時“超女”選秀激戰正酣，李宇春“與女友接吻的同性戀照片”在多個論壇出現。很多玉米氣到手抖，卻集體耐著性子，通過搜索引擎，在一個半小時內找到了照片上的人——一個側影酷似李宇春的女孩，而且拿到了她的聯絡方式，得到她的授權，可以起訴使用這張照片的媒體。

　　那次“完美反擊”後，還是有玉米聚集了萬人簽名，要求網站公開道歉；也有玉米抄起電話，聲淚俱下向央視《今日説法》投訴。

　　這樣聲勢浩大的“抗議”在2008年汶川地震“獻血門”時沒再出現。那次，李宇春“獻血獻在右臂，獻完捂著左臂”的照片再次被扔上各大網站，“假獻血、真作秀”在國難當頭的時候是不小的惡名。玉米們從湖南衛視截圖下來，給質疑的人“科普”：“驗血在左臂，獻血在右臂”。幾天之後，幾乎在每條質疑帖的下面，都跟上了一條“科普”帖。

　　此後每年“310”（李宇春生日）或者“826”（李宇春奪冠日）的時候，玉米們都會獻一袋血作為回應。茶姐有一個朋友，在那之後獻過四次血。

　　在2006年，就有玉米曾以“集體獻血”的方式為李宇春慶祝生日。李宇春還特地在生日不插電演唱會上感謝歌迷。這事兒被在場媒體遇到，六個月後，恰逢廣電總局要對選秀節目進行控制，便推新聞一則《李宇春粉絲賣血追星，傳“超女”將被封殺》——玉米儼然成了“罪魁禍首”。

　　這樣的“橋段”讓白二少覺得好笑：“玉米中各色人等和整個社會上的比例是一樣的。但玉米可能對自己要求更嚴格一點。”

　　無組織，有紀律

　　“要求更嚴格一點”的原因是“玉米的形象也會影響到春春的形象”，換成玉米最常挂到嘴邊的話就是“不能給春春丟臉”——不能沒有收拾自己就面對記者的鏡頭；不能待人接物沒有禮貌；不能在公共場合沒有秩序……

　　李阿姨剛去接機那會兒，曾想拍拍李宇春的肩膀，告訴她“注意身體”，手剛伸出去，就被周圍的玉米大聲喝止。

　　玉米接送機的規矩是：不説話，不推搡，“默默看著春春走這段路”。茶姐曾是廣州玉米的組織者。每次接送機，她總要在長長的兩條人龍中穿梭，扯著嗓子喊：“大家手拉手站好，待會春春來了不要擠。”送完機，嗓子也啞了。

　　“規矩”在不斷的提醒中形成。後來李阿姨也成了喝止別人的人。她曾拽住一個尾隨李宇春的小女孩，直到李宇春告訴她：這是自己的新助理。

　　這種“覺悟”，被玉米稱為“無組織，有紀律”——雖然茶姐分明扮演著組織者的角色：製作燈牌、橫幅，聯絡包車，她都是“&&人”；雖然李阿姨和身邊的幾個玉米阿姨，都和李宇春工作室保持著“不太緊密的聯絡”。但無論是茶姐，還是李阿姨她們，都不願自稱“組織者”。在玉米的語境裏，只有天娛以會員交會費形式成立了一個“歌友會”，那才叫組織——而這種“組織”是“與錢挂鉤，扯不清”的。

　　並非所有時候，玉米都能做到口號喊的那樣。2012年深圳“Why Me”送機，儘管“組織者”事先已經喊破喉嚨，場面還是在李宇春到達那一刻失控。人群一擁而上，包圍著李宇春緩緩向前挪動，李宇春自始至終低著頭。

　　但在網絡視頻裏，可以看到“完美”的玉米接機：所有人如舉行一場儀式，默默跟在李宇春身後，鴉雀無聲向前。

　　不丟臉，報喜帖

　　李宇春曾向外界談起自己陷入的非議：“很多人不滿李宇春在2005年所謂的‘橫空出世'，包括在圈裏打拼很多年的藝人，他們會覺得，憑什麼呢？你堵不住他，就只能把自己變得更強大。”

　　2006年9月推出第一張專輯《皇后與夢想》前，李宇春在出道後的一年裏舉辦過兩場個人演唱會，一場在成都，一場在上海，但所有歌曲都是翻唱。

　　《皇后與夢想》首唱會，茶姐站在台下哭得厲害，過去一年的委屈似乎都涌上來了：“她終於站在臺上唱自己的歌了。”那回，李宇春全場只説了一段串場詞，她感慨自己比許多打拼多年的藝人都幸運，最後説：“你們（玉米）的努力和堅持，成就了我今天的一切。”

　　太合麥田前總經理宋柯至今佩服自己的“英明”：他在一片“紅不過三個月”的嘲諷聲中簽下李宇春，然後自己也成了玉米。唱片業不景氣，2011年他辭職賣了一圈烤鴨，重回圈內，手機裏的彩鈴還是《少年中國》。

　　《少年中國》是李宇春的第三張專輯。宋柯認為這是李宇春創作的真正起點：整張專輯的主題和創意都是李宇春的，她同時也為《差生》這首歌作詞。

　　在此之前，《我的》和《皇后的夢想》採用的製作方式是：公司請製作人和李宇春聊，了解她的想法，然後拿幾百首demo（歌曲小樣），讓她挑歌。

　　有次在登機口，李宇春曾經回頭問白二少：“你對新專輯有什麼建議？”白二少當時一哆嗦，第一反應是：“有搖滾嗎？”李宇春當時“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姿勢”：崩潰。

　　“不要在公司內挑歌。”白二少想了想，又説。她記得李宇春點了點頭。

　　沒有人知道白二少起了多少作用。到2009年發行第四張專輯的時候，李宇春包攬了整張唱片85%的詞曲。

　　那次，李宇春面對公司給她的500首demo，發現自己居然一首也挑不出來。“我自己能感覺到，我變得越來越挑剔，以前可能聽200首就可以選了。”李宇春對南方週末記者回憶，製作人譚伊哲那時勸李宇春自己寫歌。

　　李宇春很快就拿出了幾首——這大多來自她在過去幾年的“偷偷”創作。

　　宋柯記得李宇春當時的表情“有點羞澀”、“有點緊張”。幾曲聽完，他覺得“太興奮了”，一直到晚上回家還睡不著覺，躺在床上又給李宇春發短信。

　　那幾首歌最後都被收入了專輯《李宇春》。直到自己創作的專輯才用同名，而不是在第一張就用掉，這讓李宇春很得意。《李宇春》讓她終於能“更投入一點”：“不是別人寫得不好，而是他講話的方式不是我自己講話的方式，他的感情觀不是我欣賞的感情觀。”

　　“得逞”的白二少對李宇春自作詞曲表揚得很不客氣：“她有種本事，能把怨婦歌也唱陽光了。她自己創作的，那就完全陽光。”

　　2011年，《會跳舞的文藝青年》發行，李宇春依然擔綱了大部分詞曲。

　　因為“挑剔”，李宇春曾經炒掉2007年“Why Me”演唱會原定的導演：“我請你來是吃盒飯的嗎？”然後她親自上陣，操持了那場演唱會。後來這成了她的規定動作：每年“Why Me”，自己策劃舞臺背景、自己設計互動環節、自己編舞、自導自演MV……

　　在執導MV上，李宇春算老導演。2009年《阿麼》MV，講一個脾氣古怪女孩在醫院精神科裏的故事。故事末尾，李宇春出了個“損招”：她讓畫面最後定格的“精神科”門牌，瞬間變成“太合麥田”四個字。“反正每首歌后面都要出公司名稱。”她在一檔娛樂節目裏説。話音剛落，台下玉米爆發一陣高呼：“李導！有才！”

　　李宇春似乎一直在為變得“挺牛的”而努力。2005年剛剛站在“超女”舞臺上的時候，她會的“音樂器械”只有玩話筒架，這幾年，她在演唱會上分別秀過吉他、鋼琴、架子鼓。

　　這也讓很多玉米從中嗅到“正能量”。每到升學考試的時候，貼吧就被各種“報喜帖”佔據：誰考上哪所大學、誰考上哪所初中，都會統統被吧主“加精”——比別人優秀，也是“不能給春春丟臉”的一部分。

　　打入內部，為春春好

　　每年“Why Me”，玉米們從天南海北聚在一處，都各自帶著特産：武漢鴨脖、成都兔肉、上海花生，北京的特産最搶手，是《精品購物指南》。

　　這份雜誌在過去七年裏至少為李宇春拍攝過十七次封面大片，每次都配以好幾頁獨家專訪。雜誌副總編輯趙躍紅是“超級玉米”，每當手下的記者去採訪李宇春，她都必須親自跟著，到最後，“都變成了她在問”，《精品購物指南》的一名編輯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這兩年，白二少能明顯地感到紙媒關於李宇春的負面新聞少了，雖然在網上，她還是一會兒被“整容致死”，一會兒“和煤老闆訂婚”。

　　她覺得這和玉米不斷打入媒體內部，“佔領輿論高地”密不可分。她也曾在“假獻血事件”後，和北京的“一棵男玉米”一起做過三年《李宇春全記錄》，記錄當年李宇春的活動和成績，再由幾個玉米湊錢印刷一千冊，送給各地媒體。

　　話劇製作人袁鴻和主持人何炅曾遇過一樁怪事。他們請一堆朋友在餐廳私聚，飯畢埋單，卻被告知單已經埋了，同時服務員端上來一大盤沒有點過的玉米烙。大家都在猜，是誰埋的單，服務員又遞上一張“神秘埋單人”留下的紙條：“請多多關照我家春春。”袁鴻當時就震驚了：他只是在不久前，跟李宇春討論過一個舞臺劇的可能性。

　　幾乎每個玉米都在盡可能地，運用自己手中的資源“為李宇春好”。玉米要接機，“航空玉米”隨時報行程；李宇春要去體檢，“醫生玉米”早早激動地做準備；央視在2005年轉播奧運吉祥物發佈晚會的時候，不給“超女”一個近距離正面鏡頭，被晚會副導演帶進去坐在最前排的“一棵男玉米”就全程扛著攝像機對著李宇春一個人拍。玉米真有點“無處不在”。就算到了國外，李宇春也能遇上“海外玉米”做翻譯。

　　“紐約玉米”文文在拉斯維加斯給李宇春當過一回翻譯。當時美國時裝品牌BCBG創始人麥克斯阿茲利亞要與李宇春對談，卻一時找不到口譯，文文被臨時“抓壯丁”。那次對談裏，阿茲利亞表達了想為李宇春“做全套設計”的意思，並留下了名片。

　　那之後，文文一直努力收集各種歐美流行樂壇的最新專輯，聯邦快遞給“春爸春媽”。“春爸春媽”會告訴她，已經親手把這些有用的禮物交到了李宇春手裏：“就怕她萬一拿不到。”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大多數玉米不可能和李宇春有什麼交集，但他們有的是渠道“有錢出錢，沒錢出力”。

　　李阿姨在2005年“超女”巡演南京站時，遇到過一對山西玉米母女。兩人人手一台夏新手機，女兒戴著Swatch手錶。“女孩的爸爸一直要給他們買諾基亞，她倆説什麼也不肯。”李阿姨説。夏新和Swatch，是李宇春最早代言的品牌。根據已披露的信息，那時她給Swatch代言的費用已是300萬元。

　　過去七年，李宇春做過代言的品牌有18個，産品20種，類型包括服裝、洗滌護膚用品、飾品、食品、手錶、數碼産品，以及一款綠色網遊。

　　據説曾有某國際知名化粧品牌也想找李宇春做代言，但最後黃了，原因是“那牌子太貴，春春怕玉米花錢買”，白二少也是聽一個做廣告文案的玉米説的，那個玉米原本負責那次廣告任務。白二少説不清這事兒有多靠譜，不過小道消息被證明為真，她已經經歷過太多次。

　　據推測，現在李宇春代言費至少比2005年漲了一倍，但她代言的東西裏，絕對價格最貴的，還是一款電腦。

　　相比購買代言産品，下彩鈴、買專輯才是玉米的“本分”。

　　李阿姨這兩年已經能嫻熟地付費下彩鈴，現在她的彩鈴是李宇春新歌《海上的月亮》。宋柯一直是內地數字音樂最賣力的推廣人。太合麥田在五年合約到期前，為李宇春出的最後一張專輯《李宇春》，四個月內在移動平臺上被下載8666226次，這是2009年中國移動無線音樂的最高銷量。

　　每張李宇春的新專輯，李阿姨都會買好幾盤，送給喜歡音樂的朋友，“不亂送”。她算買得少的。《皇后與夢想》剛出的時候，華東師範大學曾有個學生，送了班上同學人手一份。專輯原價36元，送30張就得一千多元。

　　在宋柯眼裏，玉米一直是“一個非常具有正面意義的粉絲群體”，因為“他們從不買盜版”。《皇后與夢想》發行前一天，他寫封《老宋給大家的信》，貼在貼吧上，呼籲大家“一起通過音樂來了解李宇春的夢想”。信的末尾他説：“對於我和太麥，這張專輯的銷售數字並不十分重要。”

　　但僅僅一個月後，宋柯就忍不住要談談這專輯的“真實銷量”——43萬張。到年底（三個半月後），這個數字增至137萬。玉米那時叫響了一句口號：“小宇只管唱，玉米管銷量。”

　　之後三張專輯，宋柯沒再仔細統計過銷量，但粗略算算也在“平均50萬張左右”。“實話講專輯銷量是會有些下降，但渠道本身也在萎縮。2010年的唱片市場，跟2005年已經沒法比了。”宋柯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李宇春最新一張專輯《會跳舞的文藝青年》，在2011年底包攬了網絡四大主要零售渠道的銷售榜單冠軍。

　　四個冠軍來之不易。從當年11月初起，貼吧吧主就發了提醒帖：“年底了，無謂的投票可以停止，主攻卓越和噹噹。”帖子裏這樣遊説道：“如果《皇后與夢想》沒有足以震驚業內的銷量，會有李宇春越來越自由的話語權嗎？”

　　11月中旬，《會跳舞的文藝青年》在卓越年度排名一度滑到第五，有玉米著急了，嚴正發帖：“希望大家注重專輯銷量。”下旬，已經發行了八個月的這張專輯，竟然擠進了噹噹、卓越的“熱銷榜”。到12月，更是奇跡般重回噹噹、卓越日銷售量排行冠、亞軍。

　　12月29日，打榜最後一天，四大排行榜冠軍已被玉米牢牢在握。

　　無需花錢的投票、榜單冠軍每年也在以類似的方式誕生。一個名為“宇音排行榜”的團隊，每天會在貼吧上勤奮地貼出投票鏈結、投票記錄、重點曲目試聽地址，提醒玉米點擊。“宇音排行榜”的原則之一是：只打重要的榜，比如中歌榜、MusicRadio、全球華語榜中榜——在過去七年裏，李宇春獲得這三大排行榜“最受歡迎女歌手”的次數分別是五次、四次、三次。

　　玉米專場，十次圍城

　　李宇春曾經決意拒絕演戲，理由是“怕把觀眾嚇跑，怕拖導演後腿”。但最終還是沒能抵住陳可辛和陳德森的誠意。2009年她出演《十月圍城》。

　　在片場不會演，她就來真的。一場吃飯的戲，拍多少遍她吃多少碗；一場哭戲，她躲在一邊醞釀了兩小時情緒。

　　陳可辛一點兒也不擔心她會“嚇跑觀眾”。2009年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陳可辛就説得很清楚：“我們知道玉米的強勢。我也不是100%相信一個李宇春就能帶來幾千萬票房，而這幾千萬是另外十幾個明星帶不到的。但我們看中李宇春的話題性，她能帶來更多的‘80後'、年輕人。”

　　不止帶來了年輕人。李阿姨老早期待能看李宇春的電影。她覺得開演唱會和演電影，是一個藝人最該幹的兩件事。《十月圍城》首映那天，她一下班跑去電影院，看見一大堆玉米。他們早早就在貼吧、Q群上勾聯好：不包場，大夥兒一起去。電影開演不久，李宇春出場，全場歡呼；到後來李宇春和殺父仇人同歸於盡，全場又泣不成聲。這樣的情景，在當天北京城東南西北各大電影院裏，同時上演。

　　茶姐在廣州組織了五次包場，每次一個大廳一個小廳，玉米想湊一塊，茶姐就和影院商量，讓小廳的玉米坐在大廳的過道上，那場面熙熙攘攘。

　　廣州電影市場普通票價是80元/人，按包場票價半價估算，小廳150人，大廳250人，茶姐組織的包場共貢獻票房8萬元。據媒體統計，2009年至少有三十多個城市存在“玉米專場”。而每個城市又有不止一撥組織者。也就是説，僅包場一項，玉米貢獻票房就可能達千萬。更不論那些多次購票，“十次圍城”的散玉米。

　　李宇春自己講過一個故事，有人曾和她的助理開玩笑：“票房不上三億，就讓李宇春補。”助理當時很嚴肅地回答：“她最多能保證5000萬票房。”

　　李宇春最終沒給陳可辛拖後腿。在次年香港金像獎上，捧回了“最佳新人獎”。

　　“5000萬”和“新人獎”很快為李宇春帶來了第二部大片《龍門飛甲》。茶姐依然包了場，因為是3D，李宇春飛來的時候，茶姐就想“伸手去抱住”。李阿姨則是被不斷劃過的刀槍棍劍“嚇得夠嗆”，但從那以後她常去看3D。

　　現在扎一下，一部分人跳起來

　　茶姐覺得2010年在南京舉行的那場“Why Me”，也許讓玉米發生過微妙的變化。

　　那次，李宇春展示了一段自導自演的短片《態度》：她從一群舉著“春哥”、“選秀”、“音樂節”牌子的搖滾青年中走過，臉上帶著傷疤。朋克們砸掉吉他、砸掉電視、砸掉啤酒瓶子。玻璃碎片劃過李宇春的臉，傷疤卻消失了。

　　“我一下子很難受。”茶姐説。幾乎每個玉米都知道這段短片在説什麼：在那場演唱會前半年，李宇春曾受邀參加內蒙古音樂節。當時她在現場唱《阿麼》，大批搖滾樂迷卻對著舞臺上一面豎中指，一面高呼：“春哥！純爺們！”扔向李宇春的礦泉水瓶，在舞臺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一些玉米看不下去，衝上臺去舉著燈牌，李宇春在助手的保護下，站在原地把歌唱完。

　　事後&&起事者曾對媒體説：“其他流行歌星來，也一樣要被哄下去。”李宇春演出前一天，他們也用礦泉水瓶伺候過陳小春。

　　離開舞臺，李宇春回到自己的車子前時，北京的李阿姨早已在那等著。她對李宇春説：“你非常棒。”李宇春回答：“沒有跳成舞，不好。”

　　因為擔心回原酒店不安全，李阿姨安排北京玉米包車前來的大巴，把李宇春轉移到另一家酒店。那時候，大批玉米還在主辦方安排的酒店大廳裏守著。他們沿著酒店入口排成兩條長龍，中間留出寬寬的走道，高聲喊著：“李宇春，我的（第二張專輯名）！”

　　“秘密運輸”完成，玉米大巴又連夜開回北京，直奔機場接機。

　　“在音樂節上經歷的這些，粉絲會很介意，而我想表達自己的態度。我很平靜地走過去，因為那些東西都會過去，我會一直往前走。這也是對歌迷的一個引導。”關於那段MV，李宇春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那場演唱會的最高潮部分，李宇春給玉米讀了《椰子的信》，那是她出道後第一次向外界敞開心扉：“因為還有好多好多的缺點，所以總有人説她不好。大家總會在意那些好的壞的評論。可是對我來説，那不重要。”然後她唱《流言》：“流言傳來傳去，説不停不知道何時能平息。流言轉來轉去，請相信我的心純真如往昔……”

　　李宇春對南方週末記者回憶她那時的想法：出道五年，流言不止，與天娛的合約即將到期：“我不知道會不會繼續，也不知道明年的這個時候還有沒有‘Why Me'。”

　　茶姐後來上貼吧，看到有玉米説這場演唱會：“感覺好像不是我們在保護李宇春，反而是李宇春在保護我們。”她覺得似乎是有點：“李宇春自己對這一切都不在乎，這對玉米肯定有改變。有些玉米就更會有信心。”

　　白二少也慢慢感覺到這幾年來玉米心態的改變：“以前玉米很敏感，有時候扎一下就馬上跳出來，現在扎一下，只有一部分人會跳起來。”

　　2012年12月20日，李宇春的第三部電影《血滴子》將在影院上映。在那之前，她要輾轉北京、上海、武漢、南京、廣州，“瘋狂巡演”五場。

　　專訪李宇春

　　南方週末：有一個故事，有次你從機場VIP通道出來，但是歌迷在普通通道等著，沒等到你。據説你哭了，後來再也不走VIP通道，有這回事嗎？

　　李宇春：有。2005年我第一次去重慶。當時重慶在開一個會議，我們被告知不能走普通通道，因為怕秩序有問題。那次沒辦法，我們是從VIP出來的。那天下著大雨，歌迷在淋雨，而且很多個小時，我們坐的是大巴，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窗外的樣子，那次我印象非常深刻，以至於後來我一提起重慶，就總覺得有所虧欠。

　　南方週末：每次歌迷送機、接機的時候，你都會低著頭，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

　　李宇春：不適應。這方面我很不適應。它和在舞臺上不一樣，在舞臺上有音樂，我也在表演，我很享受跟大家的互動。但我始終不覺得平日的我跟舞臺上的我是一樣的。我覺得平常是很生活化的，沒有覺得我是公眾人物，可能我還是沒有完全適應藝人的身份，我只是適應做歌手，站在舞臺上。平時我會有點手足無措，我也不知道有表情好還是沒表情好，只好低著頭。

　　南方週末：聽説你現在開演唱會還是會緊張、會失眠？

　　李宇春：因為我是總導演。尤其是“Why Me”，一直是我自己一手在做，我覺得更多的是一種情感，對“Why Me”也好、對歌迷的情感也好。我沒有別的太多的表達的方式了。

　　南方週末：南京“Why Me”演唱會上，你自己拍的視頻《態度》裏，有人舉著“春哥”和“選秀”的牌子，你走過去。你想表達什麼？

　　李宇春：這就是我經歷過的一個真實場景，當然也有戲劇誇張的成分。粉絲會很介意，但我覺得我想要表達我自己的態度，就很平靜地走過去，因為那些東西都會過去，而我會一直往前走，向著有陽光的地方。我只是通過這樣的一個短片，表達出自己的態度，同時也是對歌迷的一個引導。

　　南方週末：視頻裏面，你的臉上開始有一道傷疤，當你走過人群，這個傷疤慢慢變淡最後消失了，這是你一個心態的變化嗎？

　　李宇春：不是心態的變化，我心態還比較健康、比較穩定的。我想表達的是，所有人看著我很平靜地往前走，但那並不代表這個人是不會受傷的，只是他自己可能調整得還不錯。

　　南方週末：這七年中，你成長最快的一段時間是什麼時候？

　　李宇春：它不像一個坐標，會有一個起伏的圖，然後哪個地方的峰值是什麼樣的。其實對於一個人的成長來講，每一步都是重要的，不可能去低估任何的學習或是接收到信息的機會，因為有的時候成長是固然的，所以我很難用時間來説。

　　南方週末：你在很多場合説過，因為這個時代的關係，自己才受到這麼多人的關注。你覺得這個時代的什麼特性讓人們關注你？

　　李宇春：因為擁有渠道。以前不是説你想了解誰、你想知道誰、你想看到誰就可以看到，可是這個時代讓我們擁有了互聯網、擁有了很多不一樣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