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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北京太喧囂人太多 書房沒老家書房安靜

發佈時間:2012年10月26日 08:01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人民日報 | 手機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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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言舊居門樓

  電影《紅高粱》中,“我奶奶”挑著飯菜去犒勞“我爺爺”走過的那座小石橋。

  上世紀90年代,莫言在一處倉庫寫作《酒國》

  (莫言文學館供圖)

  “你家三兒子把我給寫死了”

  管謨業終於穿上了夢寐以求的軍裝,去了離家不遠的山東黃縣總參某部當兵。

  送兒子走的那天,母親哭得稀裏嘩啦。平日嚴肅的管貽范對著小兒子説:“凡事謹慎,切記禍從口出,人不要張狂,否則必遭禍患。”

  後來,管謨業改名莫言,也正是因為父親的這番話。

  “這一次是真正和野菜、地瓜幹離了婚。”莫言剛到新兵連的第一頓飯,一籠雪白的小饅頭,他一口氣吃了八個。炊事班長對司務長説:“壞了,來了個大肚漢。”司務長回答:“吃上一個月就吃不動了。”果然,一個月後,莫言肚子裏有了油水,同樣的饅頭只能吃兩個了。

  初到部隊,莫言和所有的農村兵想法一樣,好好表現。挖廁所,重活臟活啥都幹,爭取提幹留在部隊。他很快當上了副班長,還成為連隊裏的圖書管理員。因為表現突出,自稱高中文化的莫言被上級調到河北保定,當新兵連的政治教員和保密員。

  小學未畢業的莫言惡補大量馬列著作後,也敢拿著大學教材給戰士們上課了。在哥哥的往來書信指導下,他閱讀了大量的古典文學,寫作水平也得到質的飛躍。

  在哥哥的指導下,莫言的第一篇小説《春夜雨霏霏》發在了保定的文學刊物《蓮池》上。

  文學最終改變了莫言的命運,1982年,靠著發表的8篇小説,在領導的大力推薦下,部隊留下了超齡的莫言,提升他為行政23級的排級幹部,還把他調到了北京延慶總部當宣傳幹部,負責理論教育工作。

  在莫言小説《白駒鞦韆架》中,第一次出現“高密東北鄉”。此後,莫言所有小説故事,都圍繞“高密東北鄉”展開。經過幾十年的苦心經營,高密東北鄉,與福克納筆下的約克納帕塔法縣和馬爾克斯筆下的馬貢多鎮一樣,成為世界文學版圖上的地標。

  “莫言筆下的東北鄉,是以他生活的故鄉河崖公社為原型虛構的,現實裏的高密都是一馬平川,但在他的筆下,東北鄉除了平原,有森林、湖泊、高山、草原,這是典型的虛構文學世界。”莫言大哥管謨賢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1984年7月,解放軍藝術學院首次設立文學系,部隊老作家徐懷中當系主任。考試只有3門課,政治、語文、史地,莫言考了216分,其中語文90分。他和錢鋼、崔金生、李存葆等人成為了同學。

  兩年之後,軍藝畢業的莫言被分配到總參政治部文化部當創作員,在北京城裏安了家。接下來,莫言又考上了北京師範大學與魯迅文學院合辦的研究生班,拿到了文學碩士學位。

  在軍藝的兩年,讓莫言找到了自己的創作方向。他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蔔》源於他的真實遭遇:12歲時他在一個離家不遠的工地上,給一個鐵匠拉風箱,他溜到旁邊的蘿蔔地,偷了一個紅蘿蔔,被人抓住,脫了他的鞋讓他對著毛主席像當眾認罪,回家又被父親拿繩子抽打。

  《紅高粱》是莫言1985年寫的,那年剛好是抗日戰爭勝利40週年,他想起了棉花加工廠的好友張世家講的孫家口伏擊戰。

  1938年,當時駐膠縣的日軍汽車隊,經常從村後的石橋上經過,到平度縣城去。3月15日,當時高密東北鄉的遊擊隊伏擊了路過的汽車隊,這一戰消滅日本鬼子30多人。後來,日本軍隊報復,把公婆廟村當成了孫家口,一路燒殺搶掠,槍殺100多人,燒光公婆廟村的房屋。

  在真實歷史基礎上,莫言進行了大膽的虛構和想象,小説裏的“我奶奶”人物性格直接取自莫言的奶奶。莫言的奶奶和《紅高粱》裏的“我奶奶”都姓戴,是管家的大總管,一家十幾口人的吃穿全由她安排。

  “我奶奶膽子比爺爺大,有一年家裏來了日本鬼子,鬼子在外邊砸門,一腳將爺爺踢倒,刺刀對準爺爺胸口,嚇得爺爺面如土色。奶奶走上前去扶起爺爺,爺爺出門想跑,那鬼子一勾槍機,子彈從爺爺耳邊飛過。此後,只要聽説鬼子來了,爺爺就先跑了,家裏往往是奶奶留守。”

  《紅高粱》中的王文義是莫言的老鄰居,真名實姓。王文義是個老實人,年輕時當過幾天兵,他膽小,鬼子打槍,可能是擦著他的耳朵了,他一摸有血,就喊“我的頭沒了”,把槍扔到水溝裏。連長氣得罵:“沒有頭,你還會説話啊!”

  《紅高粱》在莫言村裏放,王文義看到莫言把他寫死了,憤怒地拄著一根拐杖找管貽范:“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家三兒子就把我給寫死了。咱們幾輩子的鄰居了,怎麼能這樣子糟蹋人呢?”管貽范回説:“莫言小説裏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父親這個土匪種',難道我是土匪種嗎?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後來莫言回家,買了兩瓶酒給王文義送去。“我説我把您塑造成一個大英雄了。他説什麼大英雄,有聽到槍聲就捂著耳朵大喊‘司令司令我的頭沒了'的大英雄嗎?我説您不是很英勇地犧牲了嗎?聊到後來,大叔很寬容地説:‘反正人已經被你寫死了,咱爺兒倆就不計較了。這樣吧,你再去給我買兩瓶酒吧。'”莫言回憶説。

  小説在《人民文學》上發表以後,莫言一炮而紅。

  當時,有人提議莫言應該把這個題材集中寫成一部長篇小説。莫言就把《紅高粱》、《高粱酒》等中篇小説和短篇小説,結集成《紅高粱家族》出版。

  《紅高粱》裏,莫言寫了“我爺爺”,也寫“我奶奶”。在《豐乳肥臀》和短篇小説《五個餑餑》和《石磨》裏,莫言寫到了自己的母親高淑娟。

  高淑娟1922年出生,17歲嫁給管貽范。高淑娟在黃土地勞累了一輩子,患有哮喘、肺氣腫等多種疾病。1961年春節,正是吃不飽飯的日子,她把從牙縫裏摳出的幾斤白麵,做成餑餑放在祖宗神位前當供品。年剛過完,婆婆讓兒媳婦去收回,沒想到餑餑被討飯的偷走了。這可是一大家裏半個月的口糧,高淑娟背負著偷吃偷藏的嫌疑,哭了大半夜。莫言剛開始寫小説的時候,就寫了篇《五個餑餑》。

  1994年,高淑娟因病去世,莫言悲痛不已,在故鄉住了幾十天,寫了《豐乳肥臀》。《豐乳肥臀》讓莫言拿到了大家文學獎的10萬元獎金。後來莫言轉業到了《檢察日報》,在影視部為他們編寫劇本。

  “我母親50多年裏,當媳婦的時間比當婆婆的時間長,一直沒過上好日子。等後來過上好日子,又老生病。她活著的時候經常感嘆自己命苦。”管謨賢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我姑姑,洗衣機

  1955年,給莫言接生的,是姑姑管貽蘭;1981年,給莫言女兒管笑笑接生的,也是管貽蘭;1986年,給莫言妻子杜芹蘭做流産手術的,還是管貽蘭。

  在去莫言老宅的前一天,南方週末記者向莫言要管貽蘭的地址和電話,莫言説:“不用電話,我姑姑是當地家喻戶曉的人物,她當醫生一輩子,那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她接生的,都知道她。”

  管貽蘭住的沙口子村和莫言老家平安莊隔河相望。作為《蛙》的真實主人公,因為莫言的獲獎,不時會有記者來採訪她。

  姑姑是大爺爺管遵仁的女兒,也是莫言最喜歡的親人。“我小時候,家裏人生了病,就會把我姑姑搬來,她給我看完病就開始講她當天遇到的事,我們就瞪著眼聽。她醫藥箱裏給人打針的那種小紙盒,是我們最好的玩具。我寫小説以後,一直想以姑姑為原型寫一部小説。”莫言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莫言退學回家務農,不想種地,還跟大爺爺管遵仁學過兩年中醫。那時候,莫言回家已有4年,面對繁重勞作的黃土地,覺得生活沒有出路,看不到未來,情緒低沉。

  管遵仁給莫言講過一個故事。舊社會青島有個老闆的工廠開業,大門兩側需要掛牌,請了一些當地書法家寫字。當時一個農夫在門外看見了,他光腳進門拿起筆來就寫,寫到最後一個字不寫了,説自己手疼,一個月以後再補。老闆後來一比,他的字寫得最好。後來他的廠要開業前一天,老闆找到農夫寫了一個字,回家就對上了,一點不差。

  “我父親講這個故事,是鼓勵莫言,人一生一世一定要學好一樣東西,不然被別人看不起。不能做人上人,也不能做人下人。”管貽蘭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學醫那兩年,莫言在姑姑家裏看了不少書,還聽大爺爺管遵仁給他講了很多歷史上的傳奇和聊齋裏的故事。後來,莫言小説裏出現的老人,都有管遵仁的影子。包括莫言的毛筆字,也是那時受大爺爺的影響,為的是學開中醫方子。

  莫言小説裏的人物,大部分在老家都能夠找到原型,《生死疲勞》裏的“藍臉”,是20世紀推廣“集體合作社”時,村裏一個堅持要單幹的老農民。此外,妻子杜芹蘭的母親,不願意把自己分到的田地合併交給生産隊,手拿《人民日報》去山東濟南,拿到當時省長的批示,回家後貼到大門口,以抵制上門糾纏的工作人員。

  莫言的四叔管貽壽,1984年趕著牛車往40里外的縣糖廠送甜菜,在途中被一個酒後無證駕駛的司機軋死,當時這個司機正給一個公社書記家建房拉磚瓦。事件發生後,書記動用各種關係,上門威脅利誘,最後賠償了500元人民幣。莫言和哥哥得到消息後,準備回鄉打官司,被父親制止:“人死不能復生,寧叫一家冷,不叫兩家寒。”莫言以此為基礎,寫了《天堂蒜薹之歌》,把慘死的管貽壽留在了小説裏。

  “小説家總是想遠離政治,小説卻自己逼近了政治。”莫言在寫《天堂蒜薹之歌》時,偽造了這段名人名言。

  《蛙》的原型、姑姑管貽蘭沾了“文化”的光。新中國成立后土改時,管遵仁被劃為“地主”,加上他兒子又被國民黨軍隊抓壯丁去了台灣,日子不好過。新中國成立以後,政府非常關心人民的健康,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了新生育法的培訓。當時有文化的人不多,姑姑從小開藥方,認識字,被當時的縣衛生局選中,成為新法接生培訓班的首批學員。

  從18歲開始一直幹到70歲,管貽蘭接生的孩子差不多有兩萬個。在農村實施計劃生育政策期間,管貽蘭在當地又成為了不受歡迎的人。“夜裏不敢一個人出門,走路有人從背後用磚頭砸。”莫言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如今管貽蘭回憶起往事:“當時的政策是‘兩個正好,三個多點'。農村人都想要男孩。中國人口這麼多,不搞計劃生育,一年高密就能生出一個鄉鎮。原來一個村200多戶,一年就能生600多個孩子。地裏的糧食生産跟不上人口增長速度,後來慢慢鄉親們也理解了。”

  莫言大哥家兩個兒子,二哥家一男一女;莫言姐姐連續生了三個女兒,第四胎生了個一男一女的雙胞胎;莫言妻子杜芹蘭懷上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戶口還在農村。按政策講,他第一個孩子是女兒,間隔幾年後可以再要一個。

  當莫言剛剛調到北京時,妻子懷孕了。“如果我是普通戰士,是志願兵,可以要第二個孩子,但我們總部機關特別嚴,不能要第二個孩子,幾千個幹部都沒有第二胎,不能因為我影響了整個單位的榮譽。”

  莫言回到山東做老婆的工作。

  杜芹蘭流産完,縣裏獎給莫言一台洗衣機。

  2002年春節,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跟著莫言回高密過年。大江對莫言的姑姑很感興趣,後來在很多次演講中都提到姑姑。

  “我寫《蛙》是因為報紙上關於計劃生育政策的討論,當時這個政策説要管30年,政策到期後,這幾年學術界開始反思計劃生育政策,廣播、電視和報紙上出現許多討論,我覺得寫這個故事的時機到了。”莫言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莫言寫《蛙》的時候,管貽蘭已經退休了,和從醫院開救護車崗位退休的老伴一起給她的四個孩子帶小孩。她和丈夫都是城市戶口,按照政策,四個孩子都只要了一個孩子。“管笑笑是獨生子女,她愛人也是獨生子女,笑笑現在已經生了一個女兒,還可以按照政策再生一個,到時候一個姓管,一個姓苗。也算有了香火。”《蛙》之後,已經當上了姥爺的莫言,和妻子平時在家給女兒帶外孫女。

  剛剛拿到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現在是中國藝術研究院文學院院長,他已經在考慮退休後的生活了:“北京人太多了,城市太喧囂了,我現在就盼著退休,該葉落歸根,高密老家挺好的,親人都在這裡,我的書房也比北京的書房安靜。”

熱詞:

  •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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