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出世記

　　1998年，剛從警校畢業的楊天國分配至黎平縣工作。因為家在三穗，所以每隔幾週，楊天國便會乘著班車沿著S310省道，從黎平回家。

　　“那時路過款場鄉的時候，就常看見一個黑黑的，身高不到1米6的小個子在路上指手畫腳的，像是指揮交通。”楊天國説，時間長了只要看見這小個子農民，心裏反而有些踏實，因為有他的出現，堵車的時間總不長。

　　就這樣時光荏苒，一晃10多年過去了，楊天國也從黎平調回三穗工作，任該縣交警大隊副大隊長。去年10月，那個黑黑的小個子農民居然引起了州裏領導關注，要求縣裏調查下這農民在路上究竟是幹什麼？

　　“那次州裏的領導過款場，看見一個沒制服的農民在路上比劃著，有點像神經病，不過在他比劃下路很快就通了，這引起領導的關注，所以就要求我們調查下。”楊天國説，當時接到這命令，就想是不是十多年前在路上看到的那個農民呢？還真沒錯，就是他。

　　後來楊天國他們到款場鄉調查後，得知這位農民叫劉興德，從1985年起就開始在路上指揮交通，至今已有26年。

　　今年春節，小個子劉興德家裏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們穿著警服，提著一堆東西，這架勢讓沒見過世面的老劉著實嚇了一跳。

　　當楊天國將老劉26年義務疏導交通的事情報告給上級後，劉興德就出了名，可他自己並不知曉。適逢春節，縣交警大隊決定去老劉家中慰問，並幫助他解決一些實際困難。

　　楊天國把來意告知老劉后，矮小的老劉呆了下，咧開嘴露處泛黃的牙齒笑得很開心。“要求，沒囔子要求，要不給我件反光背心吧，現在車多，穿著背心大家看得清楚點……”劉興德低著頭想了半晌説出了一個最意外的要求。

　　其實，劉興德家裏很是貧困，每年除了有2000斤穀物的收入外，幾乎沒有其他經濟來源，而且他老婆腦中還長了個瘤子，急需動手術，這很是花錢，就算如此劉興德卻沒有提出一絲經濟要求，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和“瘋子”面對面

　　沒有錢，沒要求，只有付出？這太不可思議了，於是關於劉興德的故事越傳越遠，一直傳到省城。

　　農曆六月初九(7月9日)，記者乘車前往三穗縣款場鄉，很快就要和“瘋子”劉興德見面了，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窗外，陽光耀眼，小河緩緩地流向綠色的稻田，通身鐵銹色的鴨子密布河中。

　　鄉下的柏油路被陽光烤的有些軟，劉興德家就在路旁，門敞開著卻沒有人。記者坐在他家的方桌旁，靜靜地等待著。不一會一位個子很矮、黑黑的、不斷擦著汗水的農民徑直走了進來，一隻黑色的小土狗在緊緊的跟著他，有些警覺的看著屋中的我們。

　　來者便是劉興德，那個不圖回報二十多年為大夥義務疏導交通的人。記者看著他，並不覺得陌生，這人和之前想象的差距不大，很道地的農民。

　　“我是記者，來和你聊天的。”記者説，劉興德不斷擦著汗水，有些緊張地講了他這些年的經歷，很簡要，沒什麼特別之處。

　　“這麼多年為什麼要疏導交通呢？”記者問。

　　劉興德説：“前些日子，我帶老婆去懷化動手術，切腦瘤，沒在鄉里。回來之後，鄉老吳仲元老遠看著我就問，"霸德"幹嘛去了，咋不管交通，你不在家這裡堵死了。”吳仲元説的這些，就讓劉興德覺得有意思，有責任，有存在感。

　　“瘋子”的壞名聲

　　在鄉老吳仲元那裏，記者得知鄉里卻有些人不喜歡劉興德，覺得他愛管閒事，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喚作劉霸德，而且這名號甚至蓋過了原來的名字。

　　“我看著"霸德"長大的，這小子從小不愛讀書，成天下河撈魚，上山瘋玩。”吳仲元説。

　　劉興德現年55歲，他孩提時代的事情，吳仲元還記得很清晰。可見，這個頑皮的孩子確實讓吳仲元很喜歡。

　　吳仲元説，霸德是頑皮，可他有別人沒有東西，那就是認真負責。早些年間，劉興德是鄉里業務聯防隊員，那時候的劉興德最愛幹的事情是爬到鄉鄰的屋頂上扯稻草。

　　鄉鄰很是不理解，便痛罵：“劉興德你閒事管的太寬了，我在自家屋頂挂稻草，關你鳥事！”劉興德裝作沒聽見，就只管扯稻草，因為那時候鄉下的房子全是木結構，屋頂有稻草太容易引起火災了，可鄉下人管不了這麼多，只管罵，還給劉興德起了個“霸德”的外號，代替他的本名。

　　後來劉興德又怎麼去疏導交通的，吳仲元説，那是跟著我親家學。吳仲元的親家叫王國勝，是這裡最早的業務交通疏導員，已經去世10多年了。

　　“瘋子”誕生記

　　原來款場鄉最早的瘋子不是劉興德，而是這位叫王國勝的人，他又是怎樣一個人，劉興德又是怎麼和交通扯上關係的呢？

　　在款場鄉派出所所長伍大金的幫助下，記者得知王國勝是款場鄉原黨委書記。

　　1979年，市場經濟恢復，早已絕跡多年的鄉場又重新登上歷史舞臺，每逢陰曆初五或初十款場鄉就會變得異常熱鬧，小販們的推車堵塞道路，雖説當年的汽車很少，但是堵車也時有出現。

　　為了緩解堵車，在三穗縣交通監理所(交警大隊的前身，當時隸屬於交通部門管理)委託下，王國勝成為這裡最早的義務交通疏導員。後來到了1986年，隨著車輛的增多和王國勝年齡的增大，他一個人難以疏導交通。劉興德見此情景，便跟著王國勝的屁股後面跑上跑下的幫忙疏導交通，直到1998年王國勝去世，劉興德便開始一個人的義務疏導生涯。

　　伍大金説：“我們有了劉興德就好像多了一隻手，趕場天，民警在靠三穗這邊疏導，老劉在靠天柱那邊疏導，有時候天柱那邊堵車了，交警還會把老劉請到天柱那邊去。”

　　“瘋子”還會“瘋”下去

　　S310省道是目前連接黔東南州黎平、錦屏、天柱、三穗的唯一通道，沿道路向東至湖南懷化地區，向西至凱里，加上現在正值滬昆高速鐵路的建設期，該路的日均車流量達5000輛左右。

　　款場鄉是三穗和天柱的交界地，是這條道路的咽喉之地，因此劉興德的義務疏導工作讓長期通行這條道路上的司機們很是感激。

　　在採訪的當天，記者隨機攔停了一輛天柱至凱里的大客車，指著劉興德問：“您認識他嗎？”

　　“認得，咋會不認得，大家都曉得這條路只有款場不堵車，因為有他在疏導交通嘛。”司機説，劉興德對司機們很是客氣，大家也樂得聽他指揮。

　　司機還説，劉興德以前救過人。

　　“大概是1999年，這裡發大水，把路淹了，我們公司的一輛車被水衝翻了，他(劉興德)砸開窗子背了五個人出來，他最後一次去背人的時候，還被水衝出去10多米遠，把好多人都嚇倒了。”司機説。

　　有讚揚，有不解，劉興德似乎壓根就沒怎麼放在心上。他現在最大的苦惱是，現在開車的人越來越多，不聽指揮的人也多了，要是交警隊給他一件制服就好了。

　　“有了制服指揮起來能方便些。”劉興德説。

　　(編者注：本文原載于金黔在線，時間為2011年7月18日，轉載僅為提供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