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退休工資漲到五六百元，加上撿垃圾掙來的錢，也不過700元。如此微薄的收入，要養活兩個人，還要供孩子上學，這筆賬怎麼算得過來？

　　整個上午，老人就一個人在家收拾房間。老人所在的武漢熊家臺社區，是典型的老城區，房屋有些破舊。

　　這幢在當地被叫做“團結戶”的老公房，每一層有3間屋子，住著3戶人家，共用狹小的廁所和廚房。

　　老人的隔壁住著兒子一家三口，自從老人雙眼看不見後，老人和袁傑的一日三餐就靠著老人的兒子一家來打理。

　　但老人非常愛乾淨，堅持每天自己收拾屋子。她拿著一塊抹布，從進門的餐桌開始，摸索著將所有的傢具都抹了一遍。

　　屋內的陳設淩亂而破舊。衣櫃是老人的兒子結婚時買的，後來搬家時被淘汰了，老人不捨得扔，就留了下來，表面的漆都已經掉光了。床上的棕繃早已塌陷，就在上面架一塊木板湊合著用。幾根晾衣服的竹竿橫在墻邊。整個屋子裏的家用電器，就是一台12英寸的老式電視機和一個破舊的冰箱。

　　然而，所有的傢具都乾乾淨淨，甚至緊靠著馬路的窗臺上，也沒有灰塵。

　　在2010年冬天眼睛徹底看不見之前，老人的生活要比現在忙碌得多。尤其是2003年，袁傑的爸爸突然不告而別，從此杳無音信。這對原本就經濟困難的黃桂英來説，無疑是雪上加霜。

　　老人先是做針線活補貼家用，後來眼睛不行了，就去拾垃圾。每天早上6點鐘，老人起床給袁傑做早飯，然後送袁傑上學，接著就到大街上去撿廢紙盒、塑料瓶。撿回來的廢品先存在床底下，攢多了再一起賣掉。

　　那時老人的退休工資漲到五六百元，加上撿垃圾掙來的錢，也不過700元。如此微薄的收入，要養活兩個人，還要供孩子上學，這筆賬怎麼算得過來？

　　要強的老人沒有向別人借過一分錢，硬是靠自己辦到了這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

　　鄰居們都還記得，黃桂英老人總是趕在菜市場即將關門時才去買菜，這樣可以買回菜販們最後減價處理的菜。她還撿來別人扔掉的大白菜做成腌菜，自己一年到頭都吃腌菜加白飯。自從收養了袁傑，黃桂英再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新衣服。

　　老人長期患有高血壓、糖尿病，經常感到頭暈目眩，但她從不去醫院，也從不買藥吃。她説：“去醫院就要花錢，還是儘量省點給孩子。”如今老人的雙目失明正是多年的糖尿病造成的。

　　而對袁傑，老人卻是傾其所有。餐桌上，新鮮菜總是留給袁傑吃，每隔一段時間，袁傑還會吃到炸雞腿這樣的“加餐”。老人的兒子端了湯來孝敬母親，老人捨不得吃，也省著給袁傑吃。袁傑説：“前年鄰居織了一條毛褲給奶奶，奶奶也是拿給我穿，雖然穿起來有點肥大，但是很暖和。有一次，奶奶看到樓下垃圾桶裏有一塊布，就撿來洗乾淨，做了件衣服自己穿。 ”

　　這麼多年，黃桂英老人不管有多麼艱難，也不知偷偷哭過多少次，都從未想過把袁傑送走。老人就認一個死理：“要是我把孩子送走了，有一天她爸爸回來要娃，我怎麼向他交代？　”

　　■老人自己沒有念過一天書，但在她眼裏，上學讀書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除了好好學習，老人對袁傑的另一個希望是：“好好生活，能夠懂事成人。 ”

　　下午4點半，穿著校服的袁傑背著書包回家了。清秀的臉龐，利落的短髮，瘦小的身材，顯得十分精神。

　　老人正靠在床邊休息，一聽到袁傑進門的腳步聲，立刻大聲問道：“傑傑，是你回來了嗎？　”“奶奶，是我回來了。 ”袁傑親熱地上前拉著奶奶的手，和奶奶聊起今天發生在學校裏的事情。

　　説著説著，老人提醒袁傑，該做作業了。於是，袁傑坐在一張低矮的小桌子邊做起作業，奶奶則在一旁陪著。她雖然看不見，耳朵卻一直聽著，還時不時催促袁傑快點做。

　　童養媳出身的黃桂英老人自己沒有念過一天書，但在她眼裏，上學讀書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所以，凡是有助於學習的要求，老人總是想方設法滿足袁傑。初中的時候，袁傑看到班上不少同學都有電子詞典，十分羨慕，回家後也向奶奶要。聽説電子詞典對學英語有幫助，於是老人開始攢錢，幾角、幾元……每天淩晨4點就起床去撿垃圾賣錢，3個月後，老人終於為袁傑買回了500多元的電子詞典。

　　袁傑還清楚地記得，奶奶唯一一次打她是因為自己貪玩，導致學習成績突然下降。那天，奶奶邊打她邊掉眼淚。袁傑因為這件事生氣，連續幾天不理奶奶。後來，黃桂英老人跟兒媳説：“我也捨不得打她，但她是個沒媽的孩子，如果不好好學習，將來我走了，她沒個養活自己的本事怎麼辦？”袁傑知道後，一下子明白了奶奶的心思。從那以後，她學習十分用功，成績穩步提升。

　　（編者注：本文原載于《解放日報》，時間為2011年11月11日，轉載僅為提供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