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胡冬林

①生活在吉林長白山中的野熊。

②被獵殺的黑熊屍體現場。

　　對於野生動物作家胡冬林而言，6月24日是他的“罹難日”——長白山發生毒殺野熊事件，五頭熊橫屍山林，被剖腹取膽，砍去熊掌，剝皮剔肉。四頭黑熊（包括一頭母熊及三頭幼熊）以及一頭棕熊被害。對此，他感到難過、憤怒。就在此前，他還全身心沉浸於以被殺的母熊“好媳婦”為原型的大散文《熊冬眠樹》創作中。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後，他久久地在黑夜中眺望熊慘死現場的西南方向，淚流滿面……

　　文/本報記者李華、王丹陽

　　圖/受訪者供圖

　　6月初，吉林長白山。作家胡冬林在山路上遇見打松籽的人，閒聊中對方提起，五月下旬，在山裏看到幾頭被毒死的熊，已被盜獵者取膽砍掌，當時屍體還未腐爛，傷口處血絲淋漓。

　　微博爆料

　　5頭熊被毒殺取掌

　　打松籽的人不願帶路，但説出了大致方位。之後胡冬林多次進山尋找，6月12日，他最終在長白山北坡旅游景區的密林深處找到了現場。場面令他極為震驚——在一個小山坡上，從南到北，每隔六七米，便躺着一具殘缺不全、散發惡臭的熊屍骸。大熊旁邊尚有成攤的屍液，蛆蟲成堆，臭氣熏天。

　　胡冬林向記者透露，二十年來，他一直在關注長白山棕熊的消息，不料聽到的是一個又一個獵殺野熊的故事，“那頭大熊如果是棕熊，屬極為珍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與黑熊的比例是10:1，北坡可能只有兩三頭。”據他介紹，此次被殺的5頭熊中有一頭是珍稀的棕熊。

　　更令他難過的是，其中一頭被殺母熊是與他有着長達7年交情的“好媳婦”。其實，早在2005年，胡冬林就“結識”了“好媳婦”。當時，他來長白山考察。正值交配季節，他看到8頭公熊正爭先恐後地追逐1頭母熊交配，覺得“非常震撼，母熊很有魅力”，於是給母熊取名為“好媳婦”。同時開始了對“好媳婦”長達7年之久的持續關注、調研，更是以它為原型開始了大散文《熊冬眠樹》的創作。此次，“好媳婦”慘遭殺害，胡冬林在傷心之餘感到非常憤怒。

　　黑市報料

　　熊掌菜肴導致殺熊

　　胡冬林透露，此次5頭熊遇害，並不是首例，根據他從內線（長白山黑熊二道販子）獲知，2007年~2012年平均每年有10頭黑熊被獵殺。而這些黑熊流入到黑市，“去年在二道白河地下黑市上，1市斤熊掌賣到1200元，熊膽每克150元。這就意味着殺死一頭黑熊，至少獲利兩萬元以上。如此巨大的利益，會驅使盜獵者繼續鋌而走險。”胡冬林這樣解釋黑熊慘劇原由。

　　其實，胡冬林也對盜獵者同情，“他們多身處窮困，為了生計鋌而走險。”然而這些二道販子卻從中牟利較多。他也從二道販子處了解到這些黑熊最終成為餐桌上的奢侈大餐，“長白山就有3家飯店提供熊掌，4000元就消費得到。”同時，昂貴的熊掌也作為貴重的禮品往返於各路人士手中，“特別是國慶至春節期間是送禮的高峰期。”胡冬林曾經親眼見過有人用八個飯盒裝了熊掌當作禮品送出，“熊掌消費是另一種腐敗方式。”

　　再住10年

　　希望保護黑熊不畏“追殺”

　　胡冬林從事野生動物創作，20年來一直關注長白山棕熊，並於2007年起定居在長白山二道白河鎮，定居以後上山下山長期追蹤黑熊動態。胡冬林對這片土地有着特殊的情感，因此他希望在此生活10年，拯救這裡的熊。胡冬林説，長白山北坡去年毒死兩頭黑熊，據他多年的走訪和實地調查，長白山北坡僅存黑熊30頭左右，“毫不誇張地説，這裡是中國寒溫帶森林野生熊最後一塊棲息地,這麼大規模屠殺下去，野生黑熊的命運危在旦夕。”

　　如今已經57歲的他，對黑熊有着別於他人的情感。“黑熊對森林有10大貢獻，對於森林植物的更新、播種、發育等都具有重要作用，”胡冬林將黑熊比喻為“森林最後一道防線”。這次揭發野熊被毒殺後，已有人發出“追殺令”——願花10萬元搞定他。“我已57歲了，揭發此事前，已前前後後都想清楚了。”胡冬林説要在這條路上堅持走下去。

　　在這次事件後，長白山公安局長向胡冬林致敬，並承諾保護他的安全，稱他為有善心和良知的義士。而胡冬林已把與局長的對話貼到微博，“通過此舉可以震懾不懷好意者，也是自我保護的方式。”他説。

　　最新進展

　　刑拘5人多人取保候審

　　長白山公安局副局長陳剛説，在聽到野生熊被獵殺的消息後，該局立即向長白山保護開發區管委會和吉林省公安廳彙報。省廳責成地方成立調查組，要求查明真相。

　　6月25日，當地組織百餘人員，在密林中拉網排查。經過17個多小時搜索，6月26日熊屍現場被找到。警方隨即立案，專案組初步確認5頭熊遭獵殺。此後，警方在現場提取了相關證物，並於6月27日送往北京的中科院進一步鑒定。據陳剛介紹，警方在搜查現場時，同時清查山貨市場和飯店，繳獲一些疑似熊製品，有一定戰果。

　　7月1日，長白山公安局局長王岩透露，案件偵查取得重大進展，目前已抓捕並刑拘5人，另有多人取保候審，並已派出三組人員分赴北京、哈爾濱等地找相關專家對發現的死熊殘骸進行化驗取證，預計要等十幾天后出結果。

　　對於警方的行動，胡冬林表示滿意，同時他將出任長白山公安局即將成立的森林巡查隊顧問，並講課、提供協助，“最開心的是將要成立巡查隊伍，這才是真正改變事實的有力措施。”同時，他或許攜手巡查隊伍一同為拯救黑熊而努力。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20多年，或許還有更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