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芬河市位於黑龍江省東南部，東與俄羅斯濱海邊疆區接壤。早就聽説，這是個充滿著俄羅斯風情的小城，商店標牌上寫的是中俄雙語，人民幣和盧布同時流通，大街上俄羅斯人隨處可見。作為針對俄語國家受眾的頻道來説，這裡真的是挖掘新聞的富礦。如何充分的利用這短短的三天時間，作出更多既有信息又有趣味的好片子呢？我們一行八人，兵分兩路，重點放在兩個角度，一是展示綏芬河作為口岸城市的特色，另一方面是關注在中俄交融混血文化下生活的俄羅斯人。 

一、俄羅斯人在綏芬河 ——《 北京人在紐約》?

        究竟我們要找什麼樣的人？講什麼樣的故事? 該如何抓拍到他們的生活細節？為展現普通人的生活，抓住活生生的人物典型，達成接著“地氣”，飲上“活水”的預期，我們一邊拍攝城市空鏡，我們一邊在俄羅斯人聚集的地方尋訪。最後，馬克西姆飯店的服務員納斯佳就這樣走進了我們的鏡頭。

        最開始這位小美女給我們的感覺是性格內向，對鏡頭有些戒備心理。我們跟拍了大半天，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加以一百分的真誠打動了她。她漸漸自如的聊起了來到中國的初衷，最初有著怎樣的不適應，和朋友們在這裡的生活，對家人的想念。那一刻，我覺著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個鄰家女孩，一個打工妹，為生計、為前途、為愛情背井離鄉，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並不是每一個來到中國的人從一開始就喜歡中國文化，最初也可能有著種種不得已，但是當天長日久，真正融入了這裡的生活，便對這片土地難分難捨。

        第二個採訪對象，是綏芬河市電視臺的外籍主持人老貝。為了製造輕鬆融洽的氣氛，主持人和老貝的訪談在電視臺旁邊的小街上進行。老貝將這個城市的歷史、文化特色娓娓道來，還順便給我們講解了路邊的俄式建築。不愧是在這裡工作十五年的老記者，他對這個城市、對中國都有著很深厚的感情。由於採訪非常順暢，整個三十多分鐘的長鏡頭沒有間斷，不過卻給後期製作增加了難度。因為他講得太精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捨不得剪掉啊！

        這麼多俄羅斯人在綏芬河購物、經商和旅遊，估計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也不少。早就聽説這裡有個俄語110，找狗、帶路、找東西、勸架，什麼事都幫，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新聞點。但是整個拍攝過程卻是困難重重。首先，我們想找一個典型人物跟拍值班、出警、聽他講述自己有趣的經歷，這個片子就可以做得鮮活起來。口岸派出所為我們提供的人選是該市的一位勞動模範。但這名警員雖然工作出色，面對鏡頭卻非常嚴肅拘謹，俄語不夠流暢。在拍攝過程中，我們發現與他搭檔的另一名鄭警員性格外向，俄語很流利，更適合做典型人物。於是協商過後，第二天又過來重新拍攝。但是難題還是存在：因為有沒有報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有事情發生呢？正在我們發愁的功夫，值班室裏的電話鈴響起，一名俄羅斯遊客在市中心的鑫海浴池丟失了錢物，我們趕緊跳起來前往跟拍，抓到了新聞事件的寶貴鏡頭，並且在飛馳的警車上對鄭警員進行了即興採訪。案件最後的處理過程中，失主和嫌疑人都被帶回派出所錄口供，但整個事件卻不是一時能解決的。這時，我們靈機一動，隨即把趕來幫忙的失主的俄羅斯友人叫來聊聊。這大哥也真實誠，大意是咱雖然報了案，也確實沒指望能把錢找回來，因為這事有點複雜。不過中國警察還是幫過我忙，比如有一回醉酒迷路他們把我帶回來的，比如有一次東西落出租車上了他們幫我找回來的。感情這大哥是過來幫我們做新聞的！我發誓他不是託兒！

        我們從當地電視臺請的攝像師自詡這座城市是“北方深圳”。綏芬河人確實有拼勁、有闖勁、整個城市有一種欣欣向榮的氣氛。但同時，為什麼這個小城對於俄羅斯人來説如此的富有魅力，不讓他們感覺到身在異鄉呢？ 不僅在於城市建築如何的俄化，每個人都會俄語，更在於城市的開放心態，還有對全體居民，不分國人還是老外誠摯的服務意識。

 二、北疆“小白楊”

        行前我們就了解到，在長白山余脈老爺嶺東麓，有一條特殊的鐵路隧道，三號洞隧道，是綏芬河鐵路口岸出境最後一站。我們輾轉聯絡到綏芬河邊防檢查站，採訪到三號洞哨所憨厚樸實的馬班長，並從清晨六點開始，對哨兵們的操練、巡邏進行了持續的跟拍，尤其關注了哨所的老資歷警犬濱剛。

        三號洞隧道有著百年曆史，它建於1899年，1902年通車，曾是中東鐵路的一部分。這條隧道不僅歷史悠久，而且非常特殊，一條鐵路路基上一般都是兩條鐵軌，但這段鐵路並排有四根鐵軌。因為中俄兩國的火車軌距不同，咱們國家的鐵軌寬1.435米，俄羅斯的鐵軌寬1米52，而這個隧道跨度又很窄，不允許鋪設兩條路基，所以設計者只好在原有的路基上並排鋪設四根鐵軌，方便中俄雙方共同使用。這也是全國唯一的一套“騎馬式”雙道鐵軌。

        從北京出發時，還只是深秋。到了三號洞，卻感覺一下來到了凜冽的冬日。雖然穿上了厚厚的軍大衣，還是感覺風一吹過來自己就成了冰棍。從哨所沿著長長的鐵軌走了很久才來到洞口，裏面一片漆黑，馬班長告訴我們,進入隧道時要走在鐵軌中間的枕木上,然後看著鐵軌反射的微微亮光,用腳跟踩著那個亮光往前,出隧道500米就是中俄兩國的界碑。邊境線兩邊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茂密叢林，中間是防火隔離帶。

        綏芬河邊防檢查站執勤點距離綏芬河火車站4公里多，哨兵們帶著警犬，每天在這條路上巡邏，非常艱苦。國際列車飛馳而過，哨兵們完成護檢舉手敬禮，列車噴出的尾氣噴到臉上，感覺一下子站不穩就會被車卷走。可憐了我們的攝像師俊澤，扛著攝像機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這會一邊抓拍一邊緊緊的把住機器，生怕他的“小寶”有一點閃失。

        哨兵們的生活單一重復，火車、隧道、哨所就是他們全部的世界。我們想到，如果光表現他們的艱苦，這條片子就沒有新意。與寂寞為伴的日子裏，他們有著怎樣的業餘生活呢？巡邏回來，我們就跟著馬班長打水、洗菜、做飯，他給我們講起他從軍十四年、在哨所守衛五年的經歷，講起他的家庭，賢惠的妻子一個人在家裏扶老攜幼、四歲的兒子見到他會認生，給我們看他一直帶在身上的家人照片，讓我們感受到他在為國家盡責的同時對家人的脈脈溫情。

        採訪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小花絮，我們發現哨兵們在一個精緻的魚缸裏養著幾隻漂亮的熱帶魚，便想抓拍幾個哨兵養魚的溫情鏡頭。憨厚的馬班長立即站到魚缸旁邊一本正經地介紹説：“這種魚叫地圖魚，生長在南美的亞馬遜流域。”口吻像極了《動物世界》，眾人一起笑倒。
   
三、巍巍國門，繁榮邊貿

        綏芬河是個邊貿城市,九十年代蘇聯解體之初，物資缺乏的俄羅斯亟需中國出産的輕工産品，綏芬河的對俄“倒包”便開始興盛。“泡泡糖換大衣,玉米香換裘皮,大街小巷搞交易。”這幾句順口溜真實記錄了當時邊貿的繁榮景象。今天，邊貿秩序日益規範，大批物美價廉質優的中國商品已經在俄零售業市場中成了“主角”。但更多的俄羅斯人還是更習慣利用週末的時間，親自出趟國來到這裡採購。理由很簡單，便宜啊！火車站的國際候車廳扛著大包小包的旅客就是證明。
 
        利用半天的時間，我們走訪了市中心的旭升和吉利市場，外專耶格爾親身當了一把買家。最開始售貨員們見到他可親切了，忙不迭的過來用俄語熟練地打招呼，介紹商品，可一看到後面跟著的攝像機，馬上躲到一邊去。這時老闆娘親自上陣：“大家都熱情點，這可是給咱綏芬河長臉的事！”看來這裡的人們覺悟還真挺高。有意思的是，這裡標價用盧布，店家講俄語，很多俄羅斯人卻非要顯示自己是個“中國通”，操著生硬的漢語討價還價, 那場面有點滑稽。

        今年九月份，中俄綏芬河互市貿易區已經正式啟動運營。中國海關規定，在互市貿易區內，邊民通過互市貿易進口的商品，若價值不超過8000元，可免徵進口關稅和進口環節稅。本來計劃到互貿區拍攝兩國人民其樂融融的繁榮景象，卻被當地攝像告知，雖然互市貿易區的中方一側各項基礎設施建設已經完成，但由於俄方波格拉尼奇內市遲遲不願打開通道，目前很多設施暫時只能處於閒置狀態，未能充分利用。俄羅斯一直想借力中國開發廣袤的遠東地區。但同時又有強烈的防範意識。這種欲拒還迎的矛盾心理，由此可見一斑。
 
        在去國門採訪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為深刻。國門是綏芬河口岸最具代表性的建築，建於上世紀80年代，一邊是旅遊區，一邊是公路客運聯檢廳和貨運通道。為滿足不斷增長的客貨流量，口岸管理部門正在著手進行新國門的建設。那天早上，我們被前面排成長龍的候檢車輛深深震撼的時候，想到應該抓住兩個司機進行採訪。誰知第一個採訪到的大叔卻跟我們訴苦：“咱們中國安檢手續比較規範，但每次一到俄羅斯那邊就卡住了，漫無邊際的等啊！” 換兩個俄羅斯司機問一下。誰知答案也大同小異。真的挺為我們北方的鄰居著急，海關不能透明講效率，他們何以對外開放，讓外國人放心大膽的過去做生意呢？
 
        總結這些天的採訪心得，首先要真誠的溝通，將心比心，站在採訪對象的角度和他們“嘮嗑”，做出來的片子才會有溫度和情感。第二要善於發現細節，以前常説“魔鬼藏在細節裏”，其實很多真正美好、有趣味的東西也藏在細節裏。第三，生活中最真實的那一刻正是最精彩的。任何精心的設計遇到這種真實都會自慚形愧。喜歡做新聞，不僅在於能夠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更在於能真誠地記錄歷史，記錄時代變遷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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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