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中國網絡電視臺|網站地圖
客服設為首頁
登錄

中國網絡電視臺 > 新聞臺 > 中國圖文 >

雲南開遠“不存在的村莊” 6千人無法上學結婚

發佈時間:2011年10月28日 15:50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新民網


評分
意見反饋 意見反饋 頂 踩 收藏 收藏
channelId 1 1 1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1 -->

更多 今日話題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2 -->

更多 24小時排行榜

壟!-- /8962/web_cntv/dicengye_huazhonghua03 -->

  來源:新民網

  明年小學畢業後,可能無法上中學,13歲的楊天勇淚流不止。 (李發興/圖)

  整個村子被外面的世界遺忘了。由於沒有自來水系統,村民的生活用水都必須從城裏購買拉回坡上,一桶1.5元。

  一紙戶籍將雲南開遠的六千多人屏蔽於時代之外。他們沒法去銀行存錢,沒法旅行,沒法考學、沒法打工,甚至不能合法結婚。

  當地政府已試圖扶持這個被遺忘了的人群的貧困生活,但戶籍,仍將在未來較長時間內將這個龐大人群,禁錮于雲南西南的偏僻山坳裏。

  也許,62歲的侯志強還得再“死”一次,這樣他的八兒子便可以以“孤兒”的身份、花費較低成本擁有一個身份證並順利結婚。

  侯志強居住在開遠市往西不到十公里的西山一個叫馬頭坡的村子裏。事實上,並不存在馬頭坡這個村莊。即使在當地最新版本的行政地圖,它也被標記為荒蕪的山坡,雖然這裡住著117戶人家,597人。

  1980年,當侯志強和妻子帶著四個孩子來到開遠城外西山上這塊坡地時,這裡還是飛鳥和走獸的領地,高大的樹木和藤蔓植物遮天蔽日。他砍下竹木和藤條,割來田野裏的茅草,搭建起勉強遮風擋雨的房屋,把家安在了這裡。

  之後的數十年裏,坡上搬來了上百戶人家,文山的、蒙自的,甚至還有貴州的人搬來。雞犬之聲相聞,村落漸漸有了規模,西山上茂密的樹木消失了,成為房屋或者消失于爐灶。

  “老家那邊土冷,長不出莊稼,不得吃嘞。”侯志強的老家就在開遠市旁邊的屏邊縣,當時的饑餓對他來説刻骨銘心。堂屋裏,兒孫們掰完玉米休息了,他會佝僂著把灰土中灑落的玉米籽,一粒粒摳出來,放進口袋。他對故土並沒有依戀,印象也僅停留在“山高土淺石頭多”上,廣種薄收。

  侯志強到現在仍然在自己反復摩挲過的泥土中勞作。牛車裏,新收的玉米顆粒飽滿,豐腴的黃色如同馬土坡的泥土一樣。時間和勞作正在侵蝕著他的呼吸,一陣劇烈的咳嗽後,他的灰土面色如同牛車上裝著玉米的舊竹筐,讓人察覺到他經受一生的雨水。

  侯志強和村民們是到後來才知道,大家居住的馬土坡屬於雲南省開遠市靈泉辦事處三台鋪行政村管轄。但他並不是這裡的村民,準確來説,他們不屬於任何行政單位,“也不能算作人民”。

  他們被稱作“黑村黑戶”。在開遠這個人口30萬左右的縣級市,像侯志強這樣的“黑人黑戶”登記的就有1300余戶,總數超過6500人。他們分佈在開遠市8個山區村委會,共74個居住點。馬頭坡在侯志強等數十戶人家遷入後,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一個居住點。

  這些“黑人黑戶”在正式的文件中被稱作“自發移民”。開遠市自發移民調查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王金學調查後發現,這一群體在遇到調查時“戒備心強,或者乾脆躲起來”,真實人數估計超過1萬人。

  “我倒是沒幾年活頭了,關鍵是孩子們活得沒有盼頭。”這些年,侯志強和村裏的老人不再為找到一片可以吃飽飯的土地感到驕傲,相比于坡地上刀耕火種的勞作,為兒女身份問題的心焦,使得他們正迅速老去,而且他們所盼望的事情似乎毫無起色。沒有戶口,兒女們將無法考學、打工,也不能合法地結婚,即使男女組成家庭有了小孩,也只能是“黑二代”。

  馬頭坡更像是一個孤島,令侯志強的小兒子楊春華(侯志強隨養父姓,兒子輩按風俗認祖歸宗姓楊)常常感到孤獨,周圍村莊的年輕人去到廣東打工,掙錢蓋起了房子,而他卻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

  流浪“佃農”

  侯志強懷念2001年農業稅免除之前交7公斤“公糧”的日子, “當時國家是記得我們的啊。”

  家裏耕種著近50畝土地,再也沒有餓肚子的恐懼。這是侯志強臉上總有笑容的原因。

  1959年,侯志強的養父因生計投靠住在開遠市石洞村的妹妹,當時只有10歲的他也跟隨養父來到開遠。不久後,全家就加入了石洞的人民公社,參加公社的勞動,在食堂裏吃飯。相比于之前生活過的屏邊縣來説,還是小孩子的他覺得開遠好多了,“可以多吃一碗飯”。

  歧視是在公社年尾分糧食的時候意識到的。侯志強發現自己只分得了“幾捧玉米籽”,而跟他年紀相倣的當地社員卻可以分得一蛇皮袋。他去找大隊的幹部才知道,當地青壯的男社員幹一天活記“一個工”,而他由於是外來人員,只記“六分工”。

  他想到這裡畢竟不會太餓,就不再計較了。而且,大隊裏面有大會也會叫上他去參加,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接納。結婚後,家裏連續添了小孩,情況變得糟糕起來。1976年,侯志強一雙兒女“抽筋”死了,因為營養不良的原因。

  “三歲的兒子和三個月大的女兒,同一天死的。”説完老人頓了一下,喉骨陡然收緊,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久遠的悲傷被記憶捕捉,突然爬上密布皺紋的嘴角。

  1977年,開遠等地開始清查人口,侯志強和不少自發移民被強令搬回屏邊居住。他不想走,當時政府的工作人員就把他的茅草房扒開了。侯志強與9戶人家結伴,背著大鐵鍋和碗筷回到了屏邊,“那是全部的家當”。

  在屏邊住了三年,1980年實在生存不下的他又回到了開遠。他説在路上吃野菜充饑,就是為了到開遠。是年,他來到了馬頭坡,和陸續到來的人們在這山坡上生息。

  當時,馬頭坡所在的三台鋪已經“土地下戶”了,侯志強這些新來者必須要租種當地農民的土地。“租一畝開始給戶主30斤左右的玉米,後來就是給錢。”當時不少村民都自嘲是“交租子的佃戶”,心裏都忍不住地樂,他們還開墾了大量的荒山,村民間常為爭土地吵得不可開交。馬土坡進入了一個最為有生氣的時間。

  “時代畢竟在變啊!”這是馬頭坡老人們最愛感嘆的一句話,山下的城市出現了工廠,人們透過遠行的人了解到“廣東”是一個極為繁華、遍地金錢的地方。年輕人開始蠢蠢欲動,原有的寧靜平衡逐漸瓦解了。但馬頭坡人很快地發現,他們哪兒也去不了,他們去昆明想坐火車到外面,卻因為沒有身份證而作罷。

  漸漸地,村民沮喪地發現他們住的村子也比鄰近的地方“差遠啦”,沒有學校、沒有公路、沒有水窖、沒有電、沒有合作醫療、也沒有種地的補貼,而周邊的三台鋪、德果、老鄧耳、石崗等村莊都有了。惠農政策給這些有建制的村落帶來了好處,諸多扶助還滋潤到每一個農民的頭上。

  甚至村民有了余錢也不能存到信用合作社。前幾年,村裏一戶人家的茅草房失火,燒掉了十數年積攢的數千元錢,看著一切化為烏有,一家人只能坐在一起嚎啕大哭。

  馬頭坡被遺忘了,他們沒有戶口,沒有“組織”。

  在吃飽飯後,戶口卻扼住了馬頭坡村的咽喉。侯志強和其他父母們因為給子女“跑戶口”,每年都要去好幾趟戶籍部門,但這麼多年都是無功而返。他們不明白就是往電腦裏“輸一段號碼”的事情,為什麼就這麼難?跑來跑去,這些老實的農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後來戶籍警總是跟他們説“你們也沒戶口,子女辦不了”。

  歲數上去了,侯志強心裏空落落的,越來越懷念2001年農業稅免除之前的日子。在那之前,村裏每個人都要上交7公斤的“公糧”,每戶還必須繳納4元錢的“優待撫恤費”以及10元左右的“教育附加費”。政府的工作人員會收起這些錢款,並登記每戶的繳納額度。在當時,大部分家庭的年收入都僅有數百元,繳納這些費用並不輕鬆。

  “當時國家是記得我們的啊。”老漢的語氣中有些委屈。

熱詞:

  • 侯志強
  • 1980年
  • 惠農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