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航高管受賄719萬元受審 與富商"合作"曝航空業積弊

昔日風華光芒的張和平

今朝憔悴白髮的張和平

　　今天（4月26日）,中國南方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原總工程師兼機務工程部總經理張和平涉嫌受賄719萬元一案,在湖南省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

　　法庭上,張和平一頭蓬鬆的白髮,顯得憔悴蒼老,完全沒有了在位時的風華光芒。在回答審判人員、公訴人員和律師的提問時,張和平也是有氣無力、聲音低沉,審判長多次提醒他回答提問聲音大一點。　

　　衡陽市人民檢察院指控,1999年至2010年,張和平利用擔任貴州航空公司副總經理、南航股份湖南分公司總經理和南航股份總工程師兼機務工程部總經理的職務便利,先後收受龐漢章等6人經手所送的財物,折合人民幣共計719.1148萬元。

　　張和平和龐漢章的關係,曾被業內稱為南航高管與“富商”的“合作”,而他們之間的“強強聯合”,充分暴露了行業制度弊病與腐敗共性規律。

　　技術工躋身南航高管

　　長沙黃花機場北側的隔離區內,是南航湖南分公司飛機維修廠。在這座員工不足百人的維修廠,機務、技術工和工程師的工作,主要是面對每日起降數十次的南航客機,進行航前、航後短停飛機的排故維護。

　　在這裡,面對客機最多的機務人員均是20歲出頭的湖南年輕人。他們的工作緊張而複雜,而他們之中,只有技術水平高的會升職為工程師。如果得到分公司領導的提拔,還可以逐步進入公司的行政班底,晉陞管理層。

　　出生於湖南省永州市的張和平便是從這座並不起眼的維修廠進入南航系統的。

　　資料顯示,張和平進入民航系統後,先後在民航瀋陽、廣州管理局機務大隊和湖南省局擔任電氣師,負責電的送配的日常安裝和維護。2003年1月,張和平被任命為南航湖南分公司總經理。2009年6月2日,張和平又任職南航總工程師,在南航14名高管中位列第13位。

　　張和平的落馬令許多同行唏噓不已,在眾多的南航人眼裏,張和平還算一位工作很細心的領導。一位員工還用“踏實、樸實”形容張和平的作風。

　　南航湖南分公司職工向《法制日報》記者回憶,張和平在南航湖南分公司任總經理期間,幹工作很有魄力,南航湖南分公司的運營飛機機型也走在了全國的前列。在2003年,南航在不到5個月時間內,斥資13.5億元,增派湖南3架波音系列中最先進的800型客機。當年運力相應增加了53.8%,經營航線由原來38條增加到48條。

　　2008年湖南遭遇特大冰凍災害,1月25日的大雪,使原本困難重重的長沙黃花機場陷入癱瘓,長時間關閉。停機坪和滑行道上共滯留24架客機,大大超出了機場的承受能力。如此擁堵的機群,即便是機場能夠開放,也很難調配開、飛起來。在之後幾天的時間裏,張和平一直帶領公司骨幹力量忙碌在一線,這一舉動,當時令許多職工深為感動。

　　湛江商人發跡包機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身高1米65左右的龐漢章,出生在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廣東省湛江市的赤坎區,幼時家境非常貧窮。

　　改革開放之初,廣東商潮涌動,龐漢章投身商海,靠經營電子産品,積累了大量財富,曾被稱為湛江首富,但在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中遭受重創。

　　上世紀90年代,龐漢章便開始涉足航空,是國內最早一批從事民航包機業務的商人。1993年6月23日,龐漢章在湛江市工商局註冊成立了湛江經濟技術開發區日美航空旅遊包機有限公司,註冊資本1100萬元,主要經營航空運輸和旅遊。

　　包機是特別歷史時期的産物。據業內人士透露,當時國有航空公司自身的市場銷售力量非常薄弱,加之成本較高,當有人向航空公司提出以一個合理價格包機時,航空公司都會欣然答應。以北京飛三亞為例,日美航空與航空公司簽署包機合作協議,雙方以72%的客座率作為保底,機票價格由這家航空公司確定,日美航空必須確保賣掉72%客座率的機票,如果超過72%,多賺的錢雙方三七開；如果客座率不滿72%,少於72%的部分由日美航空補足。

　　而張和平與龐漢章的“合作”,正是緣起於此。

　　完美“合作”各自獲利

　　如果不是審計署的一次例行審計,張和平與龐漢章還能完美“合作”下去。

　　2010年,審計署發現了南航多筆以“航權協調費”名義支出的費用,金額驚人,均與日美航空有關,於是對合作方日美航空做延伸審計,張和平背後的腐敗案也漸漸地浮出了水面。

　　在今天的庭審中,衡陽市檢察院指控,張和平先後收受日美航空法定代表人龐漢章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396.8691萬元,其中最大一筆一次就是100萬元。

　　2003年,張和平任南航湖南分公司總經理後,龐漢章請求張和平關照其包銷業務,張和平同意龐漢章續簽包銷協議。

　　為了表示感謝,2003年7月,龐漢章在長沙市東二環一家土菜館宴請張和平,飯後龐漢章送給張和平20萬元人民幣。同年年底,在長沙某酒店房間內,龐漢章又送給張和平30萬元人民幣。

　　經過這一年的交往,張和平和龐漢章之間來往更加緊密,龐漢章經常從湛江飛到長沙與張和平會面。2004年春節後,龐漢章在長沙宴請張和平後,在南航宿舍樓門口,送給張和平30萬元人民幣。2004年5月,龐漢章打電話給張和平,稱剛從香港回來到了長沙,雙方相約在長沙二環線高橋附近碰面。龐漢章送給張和平一對TUDOR手錶(男式手錶價值1.02萬元)、8000元港幣和一些化粧品。

　　2005年年初,南航股份通知下屬各單位清理包銷業務,要求原則上客運不得採取對外包銷方式經營。聽聞此消息,龐漢章緊張不已,因為包銷業務帶來的暴利難以想象。

　　為了穩住包銷業務,龐漢章又想到了張和平。經張和平同意,南航湖南分公司黨委當即向南航股份遞交報告,申請與日美航空繼續保持包銷合作,得到了南航股份的同意,日美航空在南航湖南分公司的包銷業務得以保留。也就是在2005年,張和平兩次收受龐漢章賄賂款160萬元。

　　但好景不長,龐漢章靠包銷業務發大財的計劃繼續不到兩年就被停止了。2006年底,南航股份下文全面禁止包機包銷,日美航空的包銷業務被取消。

　　據檢察機關透露,2003年至2006年日美航空在南航湖南分公司包銷盈利共計1億多元。

　　除此之外,張和平應龐漢章請托,幫忙爭取航線獎勵費、調配飛機也使雙方各自獲利不少。

　　2007年2月,南航股份對爭取到北京的新增航班時刻和新開航線的合作單位允許實施獎勵。張和平應龐漢章請托,同意為龐爭取到的“張家界-北京”、“南京-北京”、“杭州-北京”等數條航線實施獎勵。日美航空在南航湖南分公司共獲得航線獎勵費760萬餘元。

　　2006年春節前,龐漢章在南航海南分公司承包的航線因運力不足影響利潤,請張和平幫忙從湖南分公司調配飛機,張和平同意,安排下層具體負責。湖南分公司與日美航空簽訂了臨時包機協議,2006年春節期間調配飛機幫日美航空飛三亞-北京等航線。2007年11月,張和平同意為龐漢章提供CZ3141航班的貨運艙位免費運送海鮮,為龐節省了運輸費用。

　　檢察機關指控,在2006年4月到2008年11月間,張和平又4次收受龐漢章賄賂款155萬元。

　　高管落馬曝行業積弊

　　張和平為何選擇了龐漢章?

　　“在航班時刻的協調能力上,南航因為體制上比較死板,跟民航拿航班的時候總是不如機制和財務上都比較靈活的航空公司。沒有好航班,銷售就很難賣得動,公司的效益就受影響。”南航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資深員工説。

　　據航空業資深員工透露,在長沙與北京的航線上,每天有30次航班往返。除去每天的早起航班和夜晚起飛的紅眼航班等邊緣時段的航班,每天白天出行密集的最佳航班時刻都需要各航空公司通過公關運作。

　　日美航空的員工亦告訴記者,龐漢章很早就懂得航線就是生命線,“湛江的很多航線都是龐漢章以包機的名義打開的,他在民航內的人脈非常廣”。

　　“往返北京的航班時刻非常難拿,一般人想通過程序申請好的航班時刻是相當難的事。張和平他們不得不依靠外力協調與民航總局的關係。”這名資深員工表示,正是在航班時刻上的被動,使湖南分公司的張和平等人選擇與日美航空的龐漢章合作,為南航搶得包括長沙與北京之間的最佳航班時刻。　　

　　案意

　　在業務鏈紛繁複雜的航空業,南航目前所經歷的並不是特例,過於稀缺的航線資源和過於集中的航班時刻審批,正在製造一個個權力尋租的黑洞。

　　權力意味著尋租的可能,但並非所有的權力都會帶來尋租,關鍵在於能否有一個從源頭上杜絕尋租的機制和體制。如何建立公正透明的制度,是擺在民航系統面前的嚴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