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打破模擬訓練神話 坦克手能在顛簸中捕捉目標

吳鵬、王博禹、魯勝才攝

模擬駕駛

模擬瞄準

模擬教學

編輯點睛

　　模擬訓練呼喚創新

　　■姜 寧

　　■模擬訓練，似乎可以使軍人遠離橫刀立馬的戰場，免除跋山涉水、奔襲千里的勞頓和刺刀見紅的肉搏，有時只需用指尖就能夠“預演”戰爭。

　　■然而，任何事物都利弊並存。信息化條件下，軍人可以在計算機上練對抗博弈，可以像遊戲一樣進行戰爭，但戰爭畢竟不是遊戲。

　　■如何讓模擬訓練真正貼近戰場練出精兵，蘭州軍區某裝甲師進行了有益的嘗試。今年開訓後，蘭州軍區轉發了該師的經驗。

　　坦克一動就“燒錢”，搭建“虛擬戰場”勢在必行

　　2010年隆冬，祁連山下。一場代號為“雄關”的實兵實彈戰術演習，在戈壁大漠打響。演練結束，蘭州軍區某裝甲師創出新佳績：破解全程電磁干擾難題，指揮控制暢通無阻；坦克群集火打擊，數百發炮彈全部命中目標。

　　然而，師長周建國難忘當初那段尷尬經歷：“坦克是地地道道的‘油老虎’。老式坦克一個摩托小時耗油，折合人民幣200多元。新一代主戰坦克耗油量更驚人，一個摩托小時達800多元，真是‘馬達一響，黃金萬兩’。”

　　“怎麼辦？坦克一動就‘燒錢’！”3年前，在該師一次議訓會上，周師長心急如焚：“不解決這個問題，連正常訓練也難以為繼，還何談訓練轉變？”

　　突破口選擇在哪？此時，模擬訓練作為新的訓練手段方興未艾。議訓會上，該師黨委決定以模擬訓練作為牽引轉變的抓手，邁出訓練改革關鍵一步。

　　2008年6月10日，這是一個載入“雄關鐵騎”史冊的日子。

　　這天，該師與有關科研單位合力研發的首批“坦克駕駛模擬訓練系統”“坦克通信模擬訓練系統”和“坦克射擊模擬訓練系統”運達部隊。隨後，一個個模擬系統如雨後春筍，相繼建成。

　　——多功能坦克模擬訓練基地中，3個寬敞的模擬大廳呈“L”形對接，如一個足球場大，可同時容納120余名官兵展開模擬訓練。

　　——炮兵戰術對抗模擬訓練系統，採用分佈式、交互式體系結構，實現了聯合作戰各級炮兵群（隊）作戰指揮模擬訓練。

　　——戰術目標綜合顯示系統，可同時控制數十公里內數百個目標，實現了目標程控顯示、燈光智慧顯示、靶區無人保障。

　　——複雜電磁環境構設系統，採取瞄準式干擾、電磁干擾、噪聲干擾等36種干擾樣式，可模擬強電磁干擾條件下的各種複雜作戰環境……

　　短短3年多，該師形成配套成龍的模擬訓練系統，開發出與之匹配的訓練軟體，由一個個模擬作戰平臺，構建起一個個虛擬戰場。

　　“模擬訓練先行連”敗走麥城，一串“意外”引發該師警覺

　　模擬訓練，效益顯著。“過去，培養一名新坦克駕駛員，通常要6到8個月。如今經過2個月模擬訓練，再進行約30天實裝操作訓練，就可完成大綱規定的訓練內容。”該師領導給記者算了一筆賬——

　　“拿一名炮長來説，以往一年訓練下來，只能打一次戰鬥射擊4發炮彈。如今運用模擬訓練系統，‘炮彈’隨便打。去年，師裏新訓168名坦克射手，人人成績優秀。”

　　然而，就在大家對模擬訓練嘖嘖讚嘆之時，一個“意外”情況發生了——

　　那年，大漠深處，該師的一個“模擬訓練先行連”——坦克四連代表某裝甲團參加全師坦克建制連比武競賽。結果，幾番較量之後，一向比武名列前茅的四連兵敗祁連山。官兵們頓時“炸”開了鍋：模擬訓練咋看都像打遊戲機，再這樣“玩”下去怎麼得了！

　　警報接踵而來。一次，師裏組織加強裝甲團實兵實彈戰術綜合演練。沒想到，在模擬器上彈無虛發的坦克七連特級射手小徐大失水準，4發炮彈脫靶。

　　“怎麼回事！”在演練小結會上，小徐這樣解釋：“實際地形太複雜了，炮口剛一對準目標，坦克就瘋狂顛簸起來，沒辦法瞄準目標。”

　　這一連串的“意外”，引起該師黨委“一班人”高度警覺。

　　“怎麼看待這些意外？”議訓會上，大家議論紛紛。師政委杜永耀這樣説：“模擬訓練，方向是正確的，其經濟性、高效性、環保性、安全性也毋庸置疑，但我們不能‘神話’它，這些問題暴露出我們當前的模擬訓練層次還比較低，下一步的方向是改進它。”

　　隨後，該師一份《關於深化以模擬訓練為牽引促進實戰化訓練有效落實的計劃》出臺了。

　　讓模擬艙像“烈馬”顛簸，讓大屏幕“颳風下雨”

　　記者翻閱這份計劃，該師對現有的坦克駕駛、射擊、通信、炮兵戰術對抗等10余種模擬訓練系統模塊進行升級擴容，輸入戰場環境、惡劣天候、複雜地形、對抗要素等20多種訓練條件。

　　“戰場環境中等、電磁環境半覆蓋、天候沙塵瀰漫……”3月10日，記者在某裝甲團六連上士班長何善軍指導下，進行虛擬3D倣真系統模擬訓練。

　　“啟動！挂擋！前進！”鐵甲戰車一路疾馳。“哐、哐……”正當記者駕馭戰車穿越“屏”上蛇腹形鐵絲網，駛出防坦克壕溝時，坦克模擬方艙突然瘋狂地顛簸起來，令記者頭暈眼花，直想嘔吐。

　　“轟！轟!”這時，只聽耳麥中傳來幾聲炮響，坐在記者身後的何善軍已在坦克顛簸停頓瞬間，殲滅了6個“敵”裝甲目標。

　　“這是因為加裝了一套電腦控制的液壓驅動裝置，可以隨機跨溝越坎，訓練乘員在顛簸中捕捉目標、實施瞄準和瞬間擊發的硬功夫。”何善軍對記者説：“經過這樣的訓練，如今我1分鐘發射炮彈可達30次，命中率達28次以上。”

　　以往，模擬訓練器材圖像如閉路電視一樣清晰，屏幕上沒風也沒雨。如今，“天”上風大雪急，虛擬倣真3D技術讓“戰場”真實起來，可自動生成颳風、下雨、大霧等10余種自然現象。

　　“遭遇暴風雪，眼前全是雪花，找不到目標！”601號“坦克”上，中士石義文報告。“仔細觀察，風大雪急正是錘煉神炮手的好機會……”中士陳建利話音未落，“轟！轟！”一發發“炮彈”落在紅方坦克突擊群中。導演部裁決：“藍方火力覆蓋紅方裝甲攻擊群！”

　　“上車，準備戰鬥！”又是一次模擬訓練。該師101號“常委車”首先登場。不一會兒，屏幕上颳起了沙塵暴，101號“坦克”被“吞沒”。

　　“‘常委車’怎麼不見了？”坐在台下觀摩的百餘名官兵心揪起來。這時，電台中傳來指揮員鎮定的聲音：“駕駛員開啟大燈，繼續前進！” “長江，我是黃河，請求步兵為我指示目標！”

　　不久，一道強光穿沙破霧，101號“戰車”衝出沙塵暴。幾聲炮響，3台“敵”坦克被“摧毀”。20天后，這個師90%的主戰操作手闖過了沙塵惡劣天候關。

　　別讓熒屏成屏障，模擬訓練走向“深水區”

　　“模擬訓練，要讓官兵真正‘打’起來！”去年初春剛化凍，該師黨委“一班人”調研歸來，取得共識：“要解決模擬訓練深層次問題，必須實現從視景模擬向戰術對抗模擬轉變。”

　　一番艱苦攻關，模擬器上出現一幕神奇景觀。河西走廊，一輛輛“戰車”穿梭于“戈壁大漠”和“高山峽谷”之間。大屏幕上，3架“敵”武裝直升機在紅方某陣地上空盤旋。

　　模擬指控中心下令：“801號，全車注意，準備戰鬥！”記者看到，801號“坦克”捲起一路煙塵，衝出隱蔽陣地。同時，一個大型沙盤上，一輛“小坦克”時而翻山越嶺，時而通過限制路段……

　　記者仔細端詳，“小坦克”體積如單兵的一隻戰鬥靴大。該師領導介紹説：無線遙感技術將模擬方艙駕駛系統與沙盤上“小坦克”連為一體，“車內”乘員駕馭“戰車”衝鋒，沙盤上的“坦克”也會同步疾馳。

　　“信息技術讓模擬訓練進入戰術對抗層次。”一名師領導介紹説：先進信息手段的採用，讓指揮員可隨時對模擬訓練實施控制和干預。

　　記者看到，如今該師每一台模擬訓練方艙上都安裝了視頻攝像系統，每一名官兵的作戰行動都攝錄在案：紅方攻擊行動遲緩，主動打“敵”要點的戰術思想體現不充分，扣5分；藍方穿插分隊沒有按預定節點到達指定位置，扣10分……

　　3月中旬，模擬訓練中心內，一場加強裝甲團進攻戰鬥網上對抗演習激戰正酣。突然，紅方指揮系統遭藍方電子戰分隊干擾，變得又“瞎”又“聾”又“啞”。危急關頭，紅方裝甲攻擊群群長朱永黎下達命令：“迅速查明‘敵’大功率發射源位置，組織計劃火力摧毀‘敵’干擾分隊……”

　　“滴答……滴答……”一條條作戰指令傳遞到紅方作戰單元。大屏幕上，一台臺“戰車”疏散隱蔽，偽裝分隊對指揮所、通信樞紐等重要目標實施偽裝,雷達分隊加強空情偵察。很快，炮火呼嘯而來，藍方“電磁堡壘”被攻破。

　　從模擬戰爭走向實戰，鐵甲雄師直面暴風驟雨

　　去年底，軍區、集團軍對該師進行實兵訓練考核，抽考24個課目，優良率達91.6%。

　　“虛擬戰場練出的兵，能夠走向真的戰場打勝仗！”觀摩人員紛紛讚嘆。一組數據顯示：近年來，該師推出模擬訓練新訓法37項，其中21項被上級推廣。

　　然而，在師長周建國、政委杜永耀心中還有數不清的問號——

　　“為了提高模擬訓練的真實性，我們幾乎想盡了戰場上的‘複雜情況’。但是，我們的想定和真實的戰場還有多大距離？如果是打仗，發生我們意料之外的複雜情況，部隊能指控自如嗎？戰爭是謀略的藝術，模擬訓練是否會以逼真的虛擬代替了人的豐富聯想，限制了指揮員的思維能動性……”

　　“2006年的黎以衝突中，以色列400多輛‘梅卡瓦’主戰坦克中，有50多輛被對手擊中。事後以色列專家分析發現：由於以軍平時過度依賴模擬訓練，一些乘員戰時不會使用坦克上的先進系統。這個案例給我們怎樣的警示……”

　　問題，如同祁連山上空的滿天星辰，也醞釀著一個新的黎明。

　　前不久，記者參加了該師一次演習，這支“雄關鐵騎”又是一番新面貌。

　　空中，電磁迷霧覆蓋；大漠，處處隱藏殺機。藍方裝甲分隊借助溝壑縱橫的地形，避開紅方雷達搜索悄然逼近。

　　危急關頭，紅方指揮員沉著應戰，一面呼喚上級火力支援，一面將上級通報的敵情，通過野戰指揮網傳遞至各作戰單元。瞬間，一發發坦克炮彈呼嘯而出，一枚枚精確制導導彈直擊前沿，很快擊退藍方進攻。

　　這次考評，該師將模擬課目、網上對抗、軍事技能等考核內容，與實裝操作、部隊演習等結合起來，按戰鬥進程實施3晝夜動態連考，用實戰化考核檢驗模擬訓練的成果。

　　“我們正在探索建立將模擬訓練與實裝訓練有機統一的作戰能力考評機制，特別突出戰術運用和戰法創新，從而把人的智慧訓練和人工智慧訓練結合起來，為加快戰鬥力生成模式轉變創造有利條件。”該師領導接受記者採訪時這樣説。

　　考場硝煙未散，該師接到上級命令：參加集團軍實兵實彈演習。記者舉目望去，戈壁大漠上沙塵飛揚，戰車遠去，留下道道履痕……

　　延伸閱讀

　　模擬訓練：“屏”的後面有什麼

　　■意外情況 信息化條件下作戰，“意外情況”將成為常態。伊拉克戰爭中，美第3機步師的作戰地域最大時達到1.61萬平方公里，大大超出了以往模擬訓練的地域。可見，開展模擬化訓練，必須突破程式化的套路，強化部隊的應變能力訓練。

　　■實裝訓練 模擬訓練不是訓練的全部，也不能完全替代其他訓練。我軍新大綱規定：擔負作戰任務部隊每年野外駐訓不少於4個月，對一些重難點課目訓練作出了實戰化要求，實物實景、實彈實爆，仍是軍事訓練不可替代的主要方式。

　　■未來戰場 如今，各種訓練模擬倣真系統多如牛毛，但模擬背景總的説還是倣過去戰爭之“真”的多，倣未來戰爭之“真”的少，模擬的還是以往的戰爭，擺兵布陣還是運用以前的老方法、老套路。如何使模擬訓練場成為催生新戰法、新技術的“創新場”，還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