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調查]黑哨內幕（2011.03.30）

　　黃俊傑：我也算中國裁判界裏也是資格比較老的，我不罰他，那麼年輕的小的裁判，誰還再敢罰他？

　　記者：當時你也跟他對罵了？

　　黃俊傑：對，我當時也罵了他。

　　解説：最終，比賽以0：0收場。幾天后，徐亮被中國足協紀律委員會處以停賽5場，罰款2.5萬元的處罰，黃俊傑安然無恙，並成為當年最佳裁判。

　　黃俊傑：使這個比賽能夠達到領導的目的，我也算完成任務了，我也解脫了，能完成這個任務我也解脫了。

　　記者：這場比賽後來是0：0，青島沒找過你？收沒收這個錢？

　　黃俊傑：沒有。

　　記者：為什麼沒收錢呢？這樣一個“官哨”在中國足協，在中國中超聯賽當中多不多？

　　黃俊傑：我吹得比較多，也有，其他裁判也有。

　　記者：主要是哪一級的領導會給你提前打這個招呼？

　　黃俊傑：各級領導都有。你能違背領導的意願嗎？我要早點違背就好了，我今天也不會坐在這了。

　　解説：雖然黃俊傑完成了領導交待的任務，得到了暫時的“解脫”，但正是這場比賽讓他身陷囹圄，為了解脫而吹的“官哨”也成為他的告別演出。

　　記者：怎麼會弄成這樣呢？

　　黃俊傑：急功近利，我們領導南勇那時候，2007年給我們開會的時候，明目張膽地就説我默認你們和俱樂部，當時就説那幫人賭球的事情，我默認你們和俱樂部有什麼，但是我絕對不允許賭球。他也知道中國裁判有些裁判涉及到這些問題，他不處理他們，我也搞不清楚。

　　解説：陸俊、黃俊傑、周偉新都曾是“官哨”的執行者，如果仔細梳理整個過程，不難發現中國足協的官員、俱樂部、裁判、球員遊走在中國足壇的潛規則裏。他們之所以存在，現有職業體制並不是惟一的原因。

　　黃俊傑：我付出了多少，但是誰讓我伸手了呢？

　　記者：你覺得中國足協有沒有對這方面有沒有責任？

　　黃俊傑：我對不起球迷，對不起父母，我惟一對得起的就是中國足協這幫官員，我對得起他們。

　　記者：對裁判來説，對你來説，裁判員的要求是什麼呢？

　　陸俊：規則精神實質有這麼幾條，第一是保護運動員，公平競賽。

　　解説：陸俊在中國職業聯賽執法的第一場比賽是在成都體育場，那是中國職業聯賽的起點，又是什麼讓他漸漸拋棄了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呢？

　　陸俊：我也在總結這個問題，我覺得我自己，可能就是人的貪婪，我覺得是人的一種貪婪。

　　張建強：我們的道德底線遠遠沒有達到足球本身職業化本身所需要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一直伴隨著中國足協走到今天。毫無疑問，可想而知中國足球是什麼樣子。

　　汪大昭：我們把成王敗寇的思想牢牢地給它拴在今天的球場上了。體育最終的方向不是要爭個輸贏。而是通過這個過程。全民有一種公平競爭。更快、更高、更強。超越自我。大家是在幹這件事。結果我們把它變成一個吹哨。現在開始，待會兒吹哨，結束了，就是我們把這一個扭曲的理念，不斷放大，在社會的轉型期的時候，這種理念被放大了，就特別危險。

　　解説：讓我們回到2001年，這是中國足壇的最為特殊的一個年份，這一年的10月7日，中國國家足球隊第一次打入了世界盃的決賽圈。可就在前一天，“甲B五鼠案”，掀開了中國足壇恥辱的一幕。

　　同期：China，明年日本、韓國。

　　解説：2001年，從甲B聯賽倒數第二輪開始，為了最後一個升入甲A的名額，江蘇舜天、成都五牛、浙江綠城、長春亞泰、四川綿陽五個俱樂部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勾結，聯手上演了瘋狂的假球表演。其中一場的比分高達11：2，這五個瘋狂作假的俱樂部，被戲稱為“甲B五鼠”。

　　馬德興：如果你放在整個這個市場的角度來講，對於這個“甲B五鼠”這種事情發生之後，對於整個這個市場的破壞力，要遠遠超過於中國國家隊，沒有進世界盃，所産生的危害更大，但是在那個時候。因為中國隊進入了世界盃成績掩蓋了一切，這些問題可以既往不咎。

　　解説：因為中國國家足球隊進入世界盃，最後打假球的五傢俱樂部被淡化處理，讓中國足壇失去了一次重整的機會。

　　馬德興：因為這些年來中國體育也好，它所考慮的問題，它永遠只是要對上負責，它不是説考慮對下或者是對整個市場負責，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就是説導致了後面。我們可以發現，所有整個這些人也好或者是其他各種人，他永遠追求的是什麼東西？是政績、是成績。

　　解説：在中國職業聯賽16年的歷程裏類似的事件並不鮮見，渝沈之戰、國安罷賽等等，在球迷大聲疾呼的時候，中國足球依然故我，沒有自我修正機制和體制上的弊端。

　　陳培德(浙江體育局原局長)：所以對這些事情可能開始不以為然，一種行業習慣，大家都這樣做，所以不以為然，見怪不怪，那麼久而久之愈演愈烈，路越走越歪。這種現象已經造成了足球的異化看到萬人在那邊在歡呼，在雀躍，人民的這樣一種熱情被侮辱了。

　　汪大昭：職業聯賽那些規範的東西，我們只學皮毛，最要命的一條就是我們足球在人家來看是一項運動，是一種文化，是社會的一個文化現象，在我們那非常功利地變成一項純粹的競技運動，就是咱倆要打個輸贏，爭個名次，這事關巨大的背後的一個巨大利益，這就壞了。

　　記者：甚至關係到了很多官員的升遷和政績問題。

　　汪大昭：沒錯，官員有官員的想法，老闆有老闆的想法，這樣在沒有規範的情況下，大家都要滿足自身的利益，其實從第一步開始就有這個問題。

　　記者：但是現在大家都把矛盾直接指向足球管理層。

　　汪大昭：沒人監督，那就隨便幹，當然就會出事。

　　記者：如果當初，這16年來，換了那麼多領導，弄了那麼多政策、方針，結果到現在，折騰到現在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汪大昭：我覺得是制度上，我們的制度建設滯後。

　　記者：你的意思是謝亞龍在這個位置上，不出事都難。

　　汪大昭：換成其他的人，甚至比他的資歷更深的人，在這個位置上依然非常危險，出事的概率也很大。

　　解説：相當於3000億規模的龐大市場，在運行過程中中國足協既是組織者，又當裁判員，這樣的管理方式所帶來的後果既可以想見，又始料未及。

　　李承鵬(《中國足球內幕》作者)：如果你僅僅是把它當成一個運動項目的話，它會出現大量的金錢，數百億的金錢是法外之治了。

　　記者：那就是太傻，太天真。

　　李承鵬：對，它不是了，它已經是一個商業産品了，你一定要用商業的方法來管理它。當中超公司董事長是足協主席的時候，所有的條例都是一紙空文，所有的法律已經不復存在。

　　解説：讓我們回到中國足球職業化的原點。16年前，在成都體育場外的這個十字路口，中國足球走向了職業化的道路，而今天的中國足球再一次站在了另一個十字路口，此時的中國足球將何去何從，是一個巨大的問號，擺在每一個關心和從事足球的人們的面前。

　　張建強：應該説是社會各行各業的縮影集中在足球行業當中。任何一個俱樂部它為什麼要搞足球？它為什麼要投入？

　　陸俊：都是為了目的，前提是大家沒有道德，沒有規範、沒有制度、沒有制約、沒有監督，就是應該有一個良好的監管環境。你説的我去亞洲吹比賽，我去國際上吹比賽，去世青賽吹比賽，我吹了很多比賽，不是也沒有嗎？你不是也吹了嗎？你不是也很好去完成那些任務了嗎？為什麼回到國內吹完比賽你就(伸手了)？所以我覺得還是一個氛圍環境，再加上最主要的還是你主觀上的。但是我覺得就憑我自己的思想水平和道德水準，我覺得確確實實的讓我來抵禦這個東西，我覺得我不具備這個水平。最起碼這點上還沒有達到一個真正的(職業水平)。

　　周偉新：非常後悔。

　　記者：現在，那如果對現在的裁判説幾句話的話，你想説什麼？

　　周偉新：就希望現在的裁判員走正道，別走我們的路，這是衷心的。

　　黃俊傑：所以我進來之後，我當時就和我的辦案人員説了。尤其今年，我在裏面中超聯賽開始，我看了報紙，看電視，我有今天，我想和我們那些裁判説手不能再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