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台灣校園暴力何時了？

    主持人：歡迎您繼續關注《海峽兩岸》，據台灣媒體報道，長期存在於台灣校園當中的"霸淩"現象近來是越發嚴重，情節也是越來越惡劣。甚至有一所中學在短期內接連發生了女同學被毆打、拍攝裸照，十幾名同學更是無故被撕破衣服，以及同學恐嚇要開槍打死老師的事件。馬英九夫人周美青就在她的博客呼籲，各界應該一起來努力防治校園霸淩，台灣當局相關部門也要推出一些措施，對學校進行監管和處理。那麼校園霸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在校園當中頻繁發生，屢禁不止呢？今天我們就這些話題，通過衛星連線的方式，為您邀請了兩位台灣的時事評論員共同來分析。一位是唐湘龍先生，一位是陳鳳馨小姐。歡迎二位。
 
    陳鳳馨：主持人好，大家好。

    唐湘龍：桑晨好，全球央視的觀眾大家好。

    主持人：好的，在開始討論之前，我們還是通過一段背景資料來了解一下。

    背景資料：據台灣媒體報道，台灣校園霸淩現象越來越嚴重，引發人們廣泛關注。霸淩的形式並不只有肢體暴力，言語、網絡霸淩對學生一樣會造成很大的傷害。據了解，台灣在校學生遭霸淩的比例達10.3%，也就是説有一成左右的學生，每週至少被同學欺負一次，超過六成的學生表示在學校曾被同學欺負。

    藝人高淩風的兒子曾在學校被霸淩，他甚至想過要兒子乾脆帶武器上學，最後以兒子轉學解決；新竹縣一名初中生，因為不堪長期遭到同學霸淩，在家中留下遺書自殺，幸好被母親及時發現；甚至桃園有一所中學，在短期內接連發生女同學被毆打拍裸照、十幾名同學無故被撕衣服以及學生恐嚇要開槍打死老師的事件。

    之前馬英九夫人周美青就在她的博客中呼籲各界一起努力防治校園霸淩，台灣當局相關部門也準備推出相關條例對學校進行監管和處理。
     
    那在剛才的這個短片當中我們看到有一個詞提得是最多，就是"霸淩"一詞。對於這個詞呢，我想大陸的很多觀眾朋友還是感到比較陌生。所以一開始唐先生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霸淩"究竟是怎麼回事？它和我們大家通常所説的"校園暴力"是不是一回事？

    唐湘龍："霸淩"這來自於英文的翻譯名詞，BULLY，但通常我們要加ing，叫bullying，因為這樣一個字眼的關係，翻譯成"霸淩"。就像我們平常説秀，show，我們翻譯成"作秀"，它其實還蠻精準的，它同時顧慮到它的音跟意。現在在台灣幾乎都用"霸淩"這個字眼，來形容在特定的團體生活裏面，一種強淩弱眾暴寡，同時持續性針對特殊對象，所進行的言語騷擾，肢體暴力或者説群體排擠，這些都屬於所謂"霸淩"的範圍。它跟校園暴力有什麼不同？當然發生在校園，校園裏面霸淩，也就是校園暴力的一種，不管是精神上面的虐待、排擠，或者説肢體上面的攻擊，它都是霸淩的一種。

但是我們説"霸淩，特指一段非常長時間裏面，在團體生活當中所形成的群體關係，但是針對特定對象進行的長期性的，這種不規則但是長期的攻擊行為我們稱之為霸淩。因為現在在台灣，在學校裏面這種情況，是不是比以前更嚴重？老實説，是的。
   
    主持人：這個校園呢，本來應該是一個傳道授業解惑的地方，人們也常常把它比作是一片凈土，是一個很平和很單純的地方，但是為什麼現在在台灣的小學和中學當中，會頻繁地發生校園霸淩事件呢？鳳馨。

    鳳馨：其實教育單位曾經委託學術單位做了一個全台灣的初中小學一個調查。12歲一直到15歲這樣子一個年紀，其實就身形來講，他可能已經快要跟大人非常接近，但是他的很多思想還未盡成熟，所以他可能會表現出希望他成為大人的一些樣子，可是他卻不見得有足夠的判斷能力，可以做出跟大人一樣判斷的一件事情。而且現在可能是他們所謂的叛逆期，所以這一段期間，是最有可能出現霸淩現象，而且也是外界現在最關心的一個矚目的焦點。這樣子一個階段，大約有2%的學生，他們很明白地説，他們曾經被霸淩過。當然這裡面的"被霸淩"有幾種情況，一種就是羞辱的，你太胖了，你真的很醜，或者是你很笨，類似像這種羞辱型的一種"言詞霸淩"。

    還有一種是常常被提出來，但是它是屬於學校必須要輔導解決的，叫做"排擠霸淩"。我們一是夥兒的，我們都不跟你玩，在班上某一個人可能會被孤立。這一種排擠霸淩其實在很多學校也非常常見。不過現在外界，這一類的霸淩，其實大概在學校的學府機制上面是比較容易處理的。但現在最困難的一種，其實就是最近引爆各界關心的，是"暴力霸淩"，而且是集體暴力霸淩。這裡面有幾個事件是引發台灣內部的震撼。在上個星期，最早引發震撼的就是剛剛提到的八德初中，他們有六個女孩子一起去集體淩虐另外一個女同學，將她全身剝光，拍裸照，甚至於還將整個淩虐的過程，把它放到網站上面，供所有人來觀閱。然後隨後呢，引發了震撼之後，就有一連串事件也都被報道出來，都反映了這種集體暴力的一種情形，是我們現在最擔心的一個狀況。

    譬如説在台南永康有一位中輟的女學生，她今年才14歲，她被7個同樣大小的，大概13歲到15歲的女孩子，以及一位13歲到15歲的男孩子，也是一樣，集體淩虐，然後將她脫光，然後把她整個淩虐過程，把它放到網站上面，供所有人去觀賞。另外比較讓人擔心的是像台中縣，有一個是13個少年，他們不是在學校發生的，但也是屬於這個年紀，然後集體去毆打一個人，就造成一個人死亡，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集體暴力事件，所以引發震撼。

    為什麼這一類集體霸淩的事情特別嚴重？一來當然這也是跟整個社會治安當中，其實有一部分的學生，是因為他的家長本身就有"黑道"背景，或者是可能家庭的狀況並不是那麼正常，他們可能會取得一些不應該取得的違禁品，譬如説刀等等的。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確實在"黑幫"勢力上面，現在也努力向校園滲透，所以在校園去吸收這一些可能在學業成績上面表現並不是那麼好的學生，希望吸收他們作為"黑幫"裏頭衝鋒陷陣的衝鋒分子。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18歲以下，在刑法上面，他們所犯的所有刑責都因為18歲以下而可以減刑。所以利用這樣子的方式去吸收這些少年。

    第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現在的網絡非常發達，所以有很多是網絡的模仿傚應。就説我們剛剛提到那一些拍裸照這樣子一些集體淩虐事件，其實就很多是屬於在網絡上面模倣的一種行為。哦 原來可以這樣霸淩。

    主持人：我們通過台灣的媒體報道，也看到了這樣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就是很多同學他們在學校裏受到了欺負之後，他們不會起來反抗，反而會選擇沉默。更嚴重的，會有一些同學甚至想到了自殺。而那些孩子的家長，對於自己的孩子在學校遭受到霸淩之後，他們所採取的辦法，有的是忍氣吞聲，再有的就是幫孩子來轉校。那我們想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採取這樣非常消極的方式來處理呢？唐先生。

唐湘龍：這些被霸淩的孩子，或者這些孩子可能忍個幾天之後忍不住，終於跟父母親講了，父母親跟孩子怎麼辦？大部分的，第一時間可能會反映。但是反映了之後，最糟糕的就是，所有的霸淩行為，因為他在一個團體生活裏面，霸淩行為最糟糕就是説，不管你是發生在學校，發生在軍中，或者發生在其它的團體生活領域裏面，最讓你沮喪就是你反映了之後發現沒有用，你反映了之後，那個叫做老師的，那個叫做長官的，那個叫做校長的，他回過頭去之後，他説我知道了，那你應該如何如何。但是之後發現，他仍然是一個被霸淩的對象。而老師最後或者説這些所有的有權力的人，基本上睜一眼閉一眼。 

    那他為什麼睜一眼閉一眼呢？這些老師難道不能夠去處分這些孩子嗎？不能夠把他們區隔開來嗎？很抱歉。在所謂這些初級中學階段來講，他就是沒有辦法。因為工具甚至是不夠的。因為我們所謂的義務教育，義務教育基本上面，説有教無類。你基本上面已經可能是一個相對邊緣化的孩子，你基本上必須要去感化他，必須要教育他，必須要讓他能夠脫困，能夠脫貧。所以你也不能説，這個孩子習慣了霸淩其他的小朋友，為了保護其他小朋友我們讓他轉學、開除，可以嗎？不可以，你可以留他級，留他級的話，對學校還更困擾，巴不得趕快隨便讓他畢業算了。所以像這種霸淩的孩子，他會不會因此被留滯在學校裏面，説他要完成他基本的學習？不會。學校基本上面，就像是送瘟神一樣的，很快的把他正常送出學校，從此之後我們就不用再見面了。所以處理霸淩對學校來講，到最後沒有其它的工具手段，你可以打嗎？不行。在台灣學校裏面來講，現在打孩子那可是"天條之罪"。

    即使這個孩子在學校裏面再皮，如果老師對這個孩子用體罰的方式，你等著看，即使這孩子再皮，犯了再多的錯。家長基本上面不會放過學校，同樣的，媒體也不會放過學校，不放過之後，最後這個體罰的老師或者學校的行政單位必然被懲處。所以你即使再皮的孩子，你都不能夠用體罰。他知道你不能夠體罰，他知道你也不能夠開除。那你還有什麼手段可以用？你沒有什麼手段可以用。所以你即使記過，他不怕，他哪還在乎呢？像最近發生這些事件，他們甚至於當著鏡頭的面，都揚言要帶刀進來，帶槍進來，要對老師開。老師怕不怕？老師當然怕。你千萬不要以為他們只是嚇唬你而已，因為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老師每次接收到來自於學生的恐嚇訊息的時候，千萬不要掉以輕心，也不敢掉以輕心。基本上都得要相信説，他們確實有這樣的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面，你就比較能夠理解，學校為什麼這麼無力，家長為什麼這麼無力，被霸淩的學生為什麼？最後不得已甚至於回過頭來，加入霸淩他的人。因為那是他唯一自保的方式。他有漫漫三年學習歷程，他能夠怎麼辦呢？

    我其實也接觸到了一些，包括了學校，人員或者家長這個團體，都會出面去處理這一類型的霸淩。可是真的到了暴力霸淩的時候，每個學校的反應態度其實差距就非常大。當然也有碰到一些非常積極認識的校長，他就會很努力想要來解決。可是他就必須要先冒著自己可能生命也會遭遇到威脅，家裏頭也可能遭遇到恐嚇這樣的狀況。最終被解決的機會是存在著的，但是如果真的碰到説，有一些學校，它所位處的一些位置，可能是比較都會邊緣的地區。如果在都會的市中心，通常來講，家長的社會經濟地位比較高，對小孩子的教育資源提供得也比較豐富，對小孩子的關注度也比較高。這一類學校他們的霸淩事件通常不嚴重，學校要處理都很容易，也可以按照目前的機制層層通報上去，之後就可以層層處理下來。

    但是像八德初中這樣子，它就是屬於這一種城市邊緣的學校。這一個地區其實外來人口非常多，通常來講，勞工階層比較多。家長其實都還在努力打拼求生存，能夠給孩子們的教育資源其實是相對有限的，或者是很多其實是屬於隔代教養。也就是説，父母可能在往台北跑，然後只留下祖孫隔代在這個地方居住。所以要關注到小孩子的成長，困難度就會變得非常高。在這一類學校，它比較容易走向暴力行為的問題學生，他的比例就會相對比較高。可是你不要看那個比例，不管是5%或10%，意味著90%都是一般的學生，可是那10%就會影響整個學校的風氣。而且一旦一個班上有超過三個這樣子的問題學生，老師就已經無法處理，這個時候被霸淩的孩子，他可能有幾種狀況。

一種狀況是，比如説像剛剛我舉例的，台南永康這個案例。那個被霸淩的中輟女生，她因為根本就已經離開學校，也逃家了，其實她現在人根本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她人在什麼地方。對她來説，家裏不是庇護所，學校不是庇護所，只有這一群欺負她的中輟生，跟她是同一個夥兒的人。所以她當然不會説，因為她不知道要對誰去説。這是一種狀況。因為她身處這個團體當中，她不能揭發這個團體裏頭的事情。第二種情況是，如果她看到學校的老師都被霸淩的時候，她也會選擇不説。因為説了比不説還要來得糟糕。所以每一個學校的狀況其實有非常大的差異性。這個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如何去找出這一些目前霸淩問題很嚴重的學校，去對症下藥來處理，恐怕是現在台灣社會面對霸淩問題最重要的一門功課。
    主持人：我們看到，處於台灣不同地區的學校，可能校園裏發生的霸淩現象它的程度也是不一樣的，校方所採取的解決方法也是不同的。但不管怎麼説，如今台灣校園當中的霸淩事件頻發，可以説是引起了台灣各界的極大關注。在今年10月份的時候，國民黨籍的民意代表趙麗雲就曾經呼籲説，應該制訂一個"反霸淩法"。那麼近日台灣的教育部門也是打算推動"校園反霸淩法"，據二位的了解，這個法案大概會在什麼時間出臺？而這個法案的出臺是不是就能夠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呢？

    唐湘龍：今天要定一個"反霸淩法"，表示這個地方的霸淩是很嚴重的。所以大部分的孩子在校園裏面就發現説，沉默比較好一點，對暴力採取一個姑息，裝作沒有看到。只要不要發生在我身上，我就裝睜一眼閉一眼，不要去碰它。在這種情況下面，你要定一個"反霸淩法"，那個法的精神我沒有問題，可是這個法就算你定得再漂亮，你到底能夠在校園裏面如何去落實？

    簡單講，校園裏面的暴力跟校園外面的暴力一樣是用相同法律的標準，但是重點是説，這個法律在校園裏面來講，滯礙難行。因為大家是一個團體生活，因為在那個地方，大家彼此之間沒有辦法因為某一些控告，某一些檢舉而脫離那種緊張的關係，你沒有脫離的機會，除非你離開了這個學校，在這種情況下面，單單要定一個"反霸淩法"是沒有用的。

    陳鳳馨：事實上在這一次討論"反霸淩法"的過程當中，因為其實反對意見還是蠻多的，所以教育單位已經暫停了去研擬"反霸淩法"。那麼在整個"反霸淩法"的討論過程，有一個很重要的關鍵點，那就是霸淩者可不可以被隔離。這現在是台灣教育，因為義務教育，從6歲進入學校，一直到15歲然後離開初中，這9年的時間，是我們稱之為叫做義務教育，所以義務教育你不能夠開除學生，學生去受教育這件事情是他的權利。所以你要如何去處理霸淩他人這些霸淩者。如果你不能把霸淩他人的霸淩者，跟被霸淩的人給隔離的話，那你只要繼續留在同一個團體裏頭，問題就永遠無法被解決。

    主持人：通過今天兩位的介紹讓我們看到，存在於台灣校園當中的霸淩現象，現在真的是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在此呢，我們也希望台灣相關部門能夠儘早找到一種切實可行的有效的方法，來杜絕和減少此類案件的發生。還校園一片凈土。非常感謝兩位嘉賓對以上話題所做的分析。謝謝。
 
    唐湘龍：謝謝。

    陳鳳馨：謝謝。

    主持人：同時也非常感謝觀眾朋友收看這一期的《海峽兩岸》，再會。

視頻編輯：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