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障包身工"續:賣人黑老闆涉嫌犯罪被刑拘[組圖]

專題:智障人被賣到工廠淪為“包身工”

　　組織智障民工新疆打工 曾令全涉嫌犯罪被刑拘

與狗同食一鍋面

一位工人蹣跚著準備去幹活

一名智障工人正在搬運石頭圖據《新疆都市報》

曾妻展示智障工人照片

曾為殘疾人提供的宿舍

殘疾人被集中收留在這裡

曾令全被渠縣公安帶走

　　華西都市報訊：前日（13日）深夜，組織智障人員去新疆打工的渠縣人曾令全被渠縣城北派出所帶走接受調查。

　　昨日中午，記者趕到派出所，渠縣公安局刑警大隊剛好帶出曾令全送進一輛川A牌照的民用車裏。據警方介紹，曾令全涉嫌犯罪，剛作出刑事拘留處罰。記者想現場採訪曾令全，但最後都未得到有關方面許可。

　　在渠縣政府辦公室，負責此次調查的臨時召集人、辦公室副主任余小波介紹，曾令全在本地看來平時比較規矩，看不出有啥大問題。

　　余小波説，縣委縣政府是13日下午5點多展開調查的，並對剛從成都回來的曾令全臨時監視，隨後帶回接受調查。同時依法對其機構予以關閉，並從曾令全的培教基地帶走了相關資料。

　　余小波介紹，關閉培教基地後，當天晚上，10名殘疾人被轉移到救助站。“13日，這10名殘疾人還被曾令全派到城區上班，晚上很晚才回來。”

　　另據了解，曾令全培教基地之前的很多殘疾人，有的得到好轉被家人領走，但到底這些人士都到了哪，還待進一步了解。

　　另外，在渠縣民政局，相關負責人就曾令全與救助站楊軍義簽訂殘疾人勞務用工協議一事表示楊軍義是救助站職工，如果屬實肯定是個人行為，沒有單位蓋章，調查組將展開調查。記者到救助站想採訪楊軍義，但沒有找到人。

　　截至昨晚11點40分，來自省公安廳、省人社廳和省殘聯的工作組，與達州市委市政府、渠縣縣委縣政府等，仍在加班加點匯總情況，展開全面調查。

　　靠養豬發家的曾令全：從“自強隊隊長”到“打工頭目”

　　■從1993年到2006年初以來，曾令全稱先後收養了137位殘疾人，自貼資金20多萬元。

　　■2007年，曾令全花幾萬元從村裏買來教室改裝成殘疾人培教基地，前後花了10多萬元。

　　■2008年9月，又帶領5名殘疾人到新疆托克遜縣打工。每位殘疾人每年工資3600元。

　　網上流傳曾令全是渠縣工商聯執委，其善舉還得到了高度讚揚。昨日下午，渠縣工商聯會長劉德偉表示，2008年底，曾令全申請加入工商聯會員。2009年1月，曾令全在渠縣工商聯八屆三次執委會上，增補為工商聯執委。劉德偉表示，昨日上午渠縣工商聯已開主席辦公會，一旦有關部門對曾令全認定是犯罪行為，將根據相關程序，解除曾令全執委資格。

　　曾令全到底是做善事還是賺取殘疾人血汗錢的黑心老闆？昨日，記者來到曾令全所在的渠縣幸福壩村幸福壩，探訪曾令全的其人其事。

　　幸福壩村的“自強隊”

　　曾令全有些事要不得

　　“他做的這些事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些事還是要不得。”

　　從渠縣城驅車向西兩三公里，就是渠縣有名的幸福壩村幸福壩。昨日上午，記者驅車前往，沿路打聽曾令全，幾乎無人不知。“他做的這些事啊，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位村民説起曾令全，邊搖頭邊哼了哼鼻子，“他有些事還是要不得。”

　　由小學改成的“培教基地”

　　進入數百平方米的院子，是兩層樓高的小樓，白色瓷磚將房屋裝扮得精緻和洋氣。樓前醒目的“培教基地”讓人明白，這就是曾令全“殘疾人自強隊”的培訓基地。醫務室、廚房、活動室和臥室，一應俱全。培教基地是2007年花了幾萬元從村裏買來的，當時幸福小學因沒有學生，村裏看到曾令全搞的自強隊缺地方，就幫忙撮合了。買來教室，曾令全貼瓷磚、安護欄、室內裝修等，還在裏面設置了黑板教他們識字，前後又花了10多萬元。院壩裏，一輛嶄新的本田轎車停在角落裏。那是曾令全今年5月花了15萬元才買的新車。

　　養豬倌與他的流浪漢

　　與丈夫一同創建“自強隊”的李素瓊説，上世紀90年代初，夫妻倆外出打工多年後，決定回家創業，首先想到在村裏養豬。當上豬倌後，丈夫經常到城裏農貿市場收丟掉的骨頭回來。1993年正月，

　　丈夫在農貿市場看到一個30多歲的男子蓬頭垢面，問他“願不願意跟我回去養豬”，對方一聲“要得”之後，曾令全就領回了第一個身體有殘疾的李兵。1996年，曾令全又在農貿市場看到身材瘦小、滿臉污垢的李小平。在領回李小平那一年，曾令全將23歲、大腦受過刺激的朱國慶也帶回了家。3個流浪漢被收養的故事在當地傳開，1997年，當時還有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一個豬倌和三個乞丐”的故事，“幸福壩中的‘幸福院’”。曾令全為此還獲得了政府部門籌集的15000元“愛心款”。

　　無身份的“殘疾人自強隊”

　　之後，曾令全收留的殘疾人越來越多。到2000年後超過了10人。

　　曾令全給這些殘疾人取名“殘疾人自強隊”。看著隊伍逐漸龐大，曾令全一度很想給“殘疾人自強隊”找到合法身份，打報告希望縣政府能夠給他這個民間組織授牌、授印，並借此擴大收養規模。一直到2006年，曾令全的“殘疾人自強隊”都沒有得到許可。

　　雖然沒有身份，但“殘疾人自強隊”一直得到了社會的關心，包括政府部門。過年過節，有時政府部門和一些單位還送來大米、麵粉和食用油。

　　家人：他是在做善事

　　新疆事發，老公被帶走接受調查，李素瓊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化，雖感到無所適從，但“自覺問心無愧”。

　　曾令全的父親曾永明也認為兒子在做善事。曾令全的二兒子在成都讀大三，看到父親的事情後，昨日也趕回渠縣，埋怨説“早就叫父親他們別收留殘疾人了，但一直不聽”。

　　對於曾令全夫妻的做法，該村民表示總的感覺曾令全是在做善事，但後來不少人認為有點變味了，打工後這些錢到底如何在用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走南闖北的“自強隊”

　　殘疾人全部工資打到曾令全賬上

　　“考慮到這些殘疾人難以自理金錢，就讓李興林全部將工資打回了渠縣曾令全設置的賬上。”

　　據李素瓊介紹，因為這麼多殘疾人要吃飯，丈夫就將平時有勞動能力的人介紹到縣城周圍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隨便掙點錢糊口。第一次外出是在1997年。

　　兵分五路四處打工掙錢

　　2006年，在曾令全自己給渠縣政府的一份成立“殘疾人自強隊”的申請中，曾表示從1993年到2006年初以來，先後收養了137位殘疾人，自貼資金20多萬元。

　　申請説，由曾令全任隊長、李素瓊任會計的自強隊，第一組有8名殘疾人在深圳打工，由羅政當組長（曾令全妹夫），第二組有17名在湖南打工，第三組有7名在廣東打工，由李興林任組長的第四組有5名在新疆打工，第五組還有20名殘疾人在家培訓。從申請看出，曾令全的自強隊已四處出擊，開始打工掙錢。

　　5名殘疾人新疆打工事發

　　2008年9月，南充市西充縣的李興林在之前帶去了5名殘疾人到新疆打工後，與曾令全又簽訂勞務協議，再次帶領5名殘疾人到新疆托克遜縣打工。每位殘疾人除了在當地的吃住外，每年工資3600元。

　　“考慮到這些殘疾人難以自理金錢，就讓李興林全部將工資打回了渠縣曾令全設置的賬上。”李素瓊介紹説，這些錢不會亂用的，是計劃下一步條件改善一些後，夫妻倆準備修養老院或福利院，這些殘疾人回來後可以用於養老費用和他們平時的吃住，如果他們願意回家，也可以帶著這些錢回去。　　

　　□官方表態

　　新疆托克遜縣：將作深刻檢討

　　新疆托克遜縣一企業非法用工事件曝光後，引起當地政府的高度重視。中共新疆托克遜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楊錦14日接受媒體採訪時稱，“在新疆人民滿懷豪情加快新疆跨越式發展的時候，托克遜縣發生了殘酷剝削智障者、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黑雇工這樣的事情，這讓我們很痛心、很慚愧。這一事件給托克遜縣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這充分暴露了我們政府部門和工作人員監管不力的問題，我們將作深刻檢討和反思，並對幹部隊伍和工作作風進行一次大的整頓和教育。”

　　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錦還説，涉嫌黑雇工的庫米什鎮佳爾思綠色建材化工廠從2006年成立至今，其黑雇工問題一直未被發現，政府有關部門和工作人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它暴露了有關部門和工作人員對勞動用工監管責任心不到位、人員不到位、措施不到位的問題。托克遜縣委組織部、紀檢委已經成立了工作組，對相關監管不力的部門和工作人員進行徹底調查，將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40名工作人員展開調查

　　近幾年，新疆托克遜縣經濟發展很快，工業企業也多了起來，楊錦説，政府相關部門在勞動用工監管上往往將眼睛盯著大企業、大礦山，而對一些偏遠地方的小作坊式企業疏于監管，這給不法之徒鑽了空子。事件發生後，托克遜縣委、政府現已抽調了縣委、政府機關40余名工作人員組成數個工作組對全縣工礦企業和小作坊勞動用工情況進行地毯式的大排查。 任民

　　□新聞背景

　　曾令全賣智障人到新疆做工

　　已不是第一次

　　2006年曾令全曾組織智障殘疾人到湖南做工

　　曾令全把四川智障人賣到新疆做工，這對曾令全而言已不是第一次了。

　　2006年就曾被媒體曝光

　　據《中國青年報》、《民主與法制時報》2007年4月的報道：2006年5月13日，一名乞丐被抓至湖南耒陽市錫裏磚廠強迫做工，不從，被毆打後拋于野外死亡。耒陽市公安偵查案件意外發現，耒陽市錫裏磚廠內大量外地工人或者精神不正常或者癡呆，被強制勞動，不支付工錢，甚至被用電刑監工。其管理人員常採用捆綁，用鐵棍、竹片和機器皮帶抽打，電擊等殘忍的體罰方式強迫殘疾人勞動。這批外地工人來自四川渠縣“殘疾人自強隊”。

　　殘疾民工均來自渠縣

　　耒陽公安局的調查顯示：當時調查出來自四川的19名民工，都是四川渠縣曾令全帶過來的。除監工——曾的妹夫羅政外，其餘的18人都是四川省渠縣民政局收養所裏面收養的乞丐，大都精神和智力方面有問題。磚廠老闆翁秀清和曾令全簽訂了用工合同，工廠方面將工錢支付給曾令全，曾派妹夫羅政在廠裏管理這幫四川工人。

　　令警方意外的是，翁秀清等人的親屬在案發後居然到檢察院控告警方，理由是：他們的用工得到了政府的許可和表彰。警方的調查辦案干擾和破壞了他們的“慈善事業”。2007年3月28日，在耒陽市看守所裏，羅政仍然堅持上述理由。

　　主要在磚廠和煤窯裏勞動

　　羅政説，曾令全收養殘疾人做工已經有10年左右。曾以前是養豬戶，缺人手，看到街上的殘疾人，就帶回家給他們飯吃，讓這些人幫忙養豬。慢慢收留的殘疾人越來越多，曾也嘗到甜頭，便開始了“向外輸出殘疾人務工”的業務。他跟每個工人簽訂“勞動合同”，以此對工人們進行管理。因為曾令全在外面善於交往，又樂於結交社會上的各種人，整合了一些資源後，他順利組建了“渠縣殘疾人自強隊”，專門將殘疾人輸送到一些磚廠和煤窯裏。

　　羅政稱，曾令全把收留的無家可歸的殘疾人、流浪漢帶到他村子的一個大房子裏進行用工培訓——要他們幹農活，搞搬運。曾令全收留了至少數百名殘疾人，這些人在許多地方的工廠幹活。

　　華西都市報記者姚長壽整理

　　華西評論

　　不要漠視每個生命卑微的存在

　　□普嘉（雲南媒體人）

　　媒體報道了新疆托克遜縣發現非法雇傭“智障”人員之事，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13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書記張春賢聞知此事，深為憤慨，要求“即著專門小組協調相關省份，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把不法分子緝拿歸案、依法嚴懲、公開處理，還人民群眾一個公道。”

　　“上天入地”彰顯新疆嚴懲非法使用智障人員的不法分子的決心，只是亡羊補牢總比不上及時糾正。在先前報道中有這樣一個細節：當地派出所副所長付昌民告訴記者，派出所也聽説過佳爾思廠，並去廠裏查看過，但廠老闆稱與四川省民政部門簽署過用工合同，就沒再過問。可以説，這起惡劣的包身工事件就是在當地公安部門眼皮子下發生的，今日需要“上天入地”的處理，當初為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

　　派出所的所長也好意思聲稱曾去廠裏看過，“簽署過用工合同就沒再過問”。這些智障人員的悲慘生活狀況和超重體力活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不需檢查用工合同，憑良心就該制止虐待智障人員的行徑。再説漏洞百齣的合同怎麼能沒看出問題呢？第一，乙方（渠縣殘疾人自強隊）早就是劣跡斑斑，且不説沒有註冊登記過，曾經甚至還發生過乞丐做工時被毒打致死的事情；第二，5名隊員半年工資才9000元，如此低廉的勞動力肯定有問題；第三，就算是那麼9000元也是直接給乙方，勞工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這黑工廠完全利用智障人員意識不清、行動不便進行奴役，稍有不從就要毒打，黑老闆還標榜“在這裡可以吃上飯，從某種程度上説還是行善。”

　　除了公安視而不見外，托克遜縣的勞動監察等部門恐怕連“視”都沒有，對管轄範圍內的惡行睜只眼閉只眼。當記者去黑工廠時引起了老闆的警覺，謊稱環保部門才被接待。記者所見智障工人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在粉塵籠罩的工廠裏賣苦力，那真正的環保部門去哪了？還有與工廠相關的工商稅務部門，是不是只顧著收費了？還有勞工輸出地，當地民政局相關負責人能完全推卸掉責任嗎？

　　山西洪洞的黑磚窯事件還記憶猶新，沒想到沒多長時間對雇工的瘋狂剝削和殘酷虐待的醜惡現象又死灰復燃，且殘忍程度有過之無不及。我們還不能夠説這是“捲土重來”，因為新疆托克遜縣的黑工廠奴役智障人員的狀況至少持續4年了（已經幹了4年活的劉雙輝還未領到工錢）。不知還有多少“包身工”需要解救，就算能夠“上天入地”般查遍所有陰暗死角，那也得指望相關部門不要漠視每一個生命卑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