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志願軍跨過鴨綠江：彭德懷衝在部隊前方

　　【題記】

　　“我們是中國人民志願軍。為了反對美帝國主義的殘暴侵略，援助朝鮮兄弟民族的解放鬥爭，保衛中國人民、朝鮮人民和亞洲人民的利益，我們志願開赴朝鮮戰場，與朝鮮人民並肩作戰，為消滅共同的敵人，爭取共同的勝利而奮鬥……”

　　——1950年10月19日下午，中國人民志願軍首批入朝部隊集結在鴨綠江邊莊嚴宣誓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中華好兒女，齊心團結緊，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

　　——《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

　　60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50年10月19日，中國人民志願軍開始渡過中朝邊境的界河——鴨綠江！

　　過江打敗美帝野心狼

　　“再也不會變了，出兵！”1950年10月19日，剛剛飛抵鴨綠江畔的中國統帥彭德懷把攥緊的拳頭捶在桌子上，繼而發了這樣的“狠話”。在安東，他和他的部下都清楚：政治家們該幹的事都已經幹完了，剩下的事就該讓軍人在戰場上去幹了！當天17時30分，全軍分三路向朝鮮境內齊頭並進：第四十軍從安東跨過鴨綠江大橋，向球場、德川、寧遠地區開進。第三十九軍主力和炮兵第一師緊隨第四十軍之後從安東渡江，向龜城、泰川地區開進。第三十九軍第一一七師、炮兵第二師和高炮團從長甸河口渡江，至批峴佈防。第三十八軍緊隨第四十二軍之後，從輯安渡江，向江界開進。

　　十三兵團的幾位領導與彭德懷商定各部隊入朝路線，隨後握別鄧華等人，彭德懷帶上秘書、通訊處長以及4個警衛員，乘坐著一輛吉普車踏上了征程。當第四十軍的先頭部隊還沒走下鴨綠江大橋的時候，這輛吉普車就超過了他們，衝進了朝鮮國土。戰士們都以為是師首長隨隊行軍，習慣性地靠邊兒讓路，沒有人特別在意，如果他們知道這車上的首長就是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彭德懷，他們會大驚失色——統帥竟然先於自己的部隊衝進了危險莫測的前方……

　　入夜後，白天空無一人的鴨綠江邊千軍齊發萬馬奔騰。“鴨綠江邊，兵士成海，兵器成河，馬蹄聲聲，炮車隆隆，部隊源源不斷往上擁。膘健的戰馬，嘴裏噴著氣，威武的大炮，炮管伸向天空……鴨綠江沸騰了。”志願軍政治部主任杜平，晚年的時候回憶起當時中國軍人過江時的情景仍是如此激情澎湃。各部隊全部晝伏夜行，所有援朝部隊過江行動每天黃昏開始，拂曉結束。嚴密偽裝，控制無線電臺的使用，隱蔽行動和企圖。到了20日，五個師的人馬衝入朝鮮；23日，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二四個軍十二個師和炮八師高炮一團已過江，大批後續部隊還在奔向中朝邊境。

　　行進在這支隊伍中的炮兵第一師第二十六團第五連，一位年輕的政治指導員麻扶搖，他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寫下這樣一首詩：“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中華好兒女，齊心團結緊，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後來，麻扶搖的這首詩經過作曲家的修改和配曲，成為了那個時代全中國的男女老幼人人都會引吭高歌的歌曲，更成為唱遍全軍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60年後，本報記者有幸聆聽十幾位當年曾入朝參戰的老戰士重唱這首歌，雖然缺牙漏風，雖然五音不全，但卻依舊能把這首節奏鏗鏘的戰歌唱得盪氣迴腸！“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這慷慨激昂的戰歌早已滲透進一支軍隊和一個民族的精神和意志。

　　60年後，本報記者採訪到了85歲高齡的志願軍老戰士黎民老人，他在抗美援朝時期作為部隊的宣傳幹事，拍攝了志願軍渡江赴朝作戰的標誌性作品——《跨過鴨綠江》，這張照片後來成為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赴朝作戰時徒步跨過鴨綠江的歷史存照。

　　鐵律退後一步是家園

　　毛澤東曾反復要求初戰的“突然性”，他要求彭德懷利用這種突然性給驕狂自大的麥克阿瑟致命一擊。而此時此刻，美國的特工們只能哀嘆“我們把情報送進了聾子的耳朵”，因為一些美國特工已將志願軍入朝的情報傳給了他們的“聯合國軍”統帥麥克阿瑟，但麥克阿瑟和其他美軍將領對這些情報嗤之以鼻：有麥克阿瑟坐鎮東京，中國的農民軍還敢進朝鮮？再説，強大的美國空軍不是什麼都沒看到嗎？

　　洪學智上將曾用四個字就説清了麥克阿瑟當時的心理狀態：他已因為驕狂而陷入了“思維盲區”。當時，過江的部隊為預防被發現遭空襲，規定了鐵的紀律：白天凡敵機臨空，所有官兵均需原地不動，以犧牲小我保住全體，哪怕炸彈正朝你頭頂落下來也不得移動半步，以免暴露目標使部隊遭受更大損失！一些幹部甚至要求戰士們不要大聲説話，以免被天上的飛機聽見……

　　中國軍隊憑什麼贏得戰爭的最後勝利？“退後一步是家園！”當年，三十八軍的一名老戰士孫德禮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説，這是當年的這支軍隊勇敢無畏的力量源泉！這支軍隊的將士們忠實奉行他們最高統帥“愛護朝鮮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指示，在異國人民中播下的口碑留下的佳話：當年陸續赴朝參戰的中國士兵累計在240萬人次以上，人數如此眾多的一支大軍在異國他鄉浴血搏殺之際還能保持清醒理性的頭腦和勞動者善良質樸的本性，將人民軍隊的群眾紀律和俘虜政策貫徹維護到這種程度，這在世界戰爭史上即便不是絕無僅有，也是難得一見的。

　　正是靠著這種鐵的紀律和高度的自覺性，入朝部隊達到了毛澤東的要求。所有戰士頭上都頂了一頂用樹枝樹葉扎成的防空圈，手臂上都按中國軍隊夜間行動傳統縛上一條白毛巾便於辨識，毛巾上繡著的“將革命進行到底”七個紅色中國漢字已被剪去。部隊過江後立刻潛入朝鮮山區，白天休息防空，夜間迎著正向鴨綠江瘋狂冒進的美軍和李承晚部隊槍林彈雨前進。幾十萬部隊過江整整一個星期，無數盤旋在中朝邊境上空的敵機卻未發現那正向南奔涌的鐵流……

　　碰撞戰爭哲學與藝術

　　毫無疑問，美國軍隊在朝鮮戰爭中的真正對手是中國。中國，一個剛剛從戰爭廢墟上建立起來的嶄新國家，在它宣佈成立的那一天，它甚至還沒有完全解放它的全部領土，人民解放軍的大軍還正在向西南和西北挺進。有資料表明，中美之間的這場軍事衝突似乎可以避免。“這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同錯誤的敵人打的一場錯誤的戰爭。”——朝鮮戰爭結束後，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這句著名的論斷為大多數美國人所接受。可見，美國當時是不希望跟中國打仗的。而彼時，新中國建國伊始，問題一大堆，清匪反霸，土地改革，鞏固政權，恢復經濟，解放台灣，進軍西藏，都決定了新中國的戰略重點應該在南而不在北。

　　那麼，並不希望交戰的雙方，為什麼最終打起來了？民生凋敝百廢待興，新中國紅色政權是如何下定決心出兵朝鮮的？美國對中國參戰的判斷失誤，其複雜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在美國首先介入了中國內政即第七艦隊入駐台灣海峽後，中國被迫介入了朝鮮問題，中美衝突已經不可避免。就歷史而言，此時此刻，這場衝突的發生已經成為一種必然。新中國正百廢待興，中國人民的展望原本是和平與發展。但歷史在這樣一個時刻的選擇是“倔強”的，是“固執”的：戰爭，已成為這個國家珍視自己的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以及人民和平生活的前提。

　　沒有人無視先進的武器和尖端的裝備在戰爭中的重要作用。而在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陸軍參謀長柯林斯將軍卻對美國駐遠東司令李奇微將軍發出這樣的感嘆：“夥計……勝利一次太重要了。”強大的美國軍隊稱他們在朝鮮的失敗無疑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局”。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朝鮮戰爭失敗的結局令這個軍事強國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當時，幾乎沒有人懷疑美國這個國家及其軍隊的戰爭能力，幾乎沒有人懷疑這個國家和這支軍隊將在戰爭中獲勝。然而，這個國家和這支軍隊卻失敗了。

　　人們不禁要發問：在戰爭中起著決定作用的因素到底是什麼？世間萬事萬物，人的因素第一！60年前的抗美援朝戰爭告訴我們：起決定因素的依然是人，不是武器！而這，正是領導著一支農民軍隊創建了新中國的毛澤東的核心哲學思想，也是中國戰爭藝術中最重要的哲學思想！請記住這一天：1950年的10月19日！這一天，中國人民志願軍跨過了鴨綠江，在那個三面環海一面臨江的半島上，與以美國為首的18個國家和地區的軍隊實踐他們的戰爭哲學與戰爭藝術。

　　那麼，在中國軍隊與美國軍隊交戰的朝鮮戰場上，中國軍隊是怎樣最終選擇了出兵，又是憑著什麼贏得戰爭最後勝利的呢？本報將為讀者一一呈現60年前那場戰爭的全貌，敬請期待！

　　【觀點】

　　中美交戰：“先禮後兵”！

　　新中國初創時，分佈在西北、西南、華東、中南各省結合部偏僻山區，還有100萬以上的國民黨殘匪尚未肅清，國民經濟正處在鑄劍為犁百廢待興之時，新中國的領導人和人民群眾都不願意與任何一個國家之間發生戰爭。

　　早在美軍越過三八線之前，周恩來通過印度大使潘尼迦警告過美國：如果美軍越過三八線，中國就不會坐視不管！新中國領導人對友好鄰邦作出的在緊急情況下出兵援助的承諾顯然是有前提的——美國軍隊“不過‘三八線’，我們不管；過了‘三八線’，我們一定打過去”。這是明確的宣示：“如果不是美國侵略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和我國台灣，打到了我國的東北邊境，中國人民是不會與美國作戰的。”

　　而美國方面卻認為：“這不過是外交上的一種勒索。”麥克阿瑟的話更乾脆：“面對聯合國軍的強大攻勢，他們會血流成河，如果他們干涉的話。”

　　曾任美國國務卿的亨利基辛格曾經婉轉地承認：“毛澤東有理由認為，如果他不在朝鮮阻擋美國，他或許會在中國領土上與美軍交戰。最起碼，他沒有理由去作出相反的結論。”

　　【鏈結】

　　中美實力對比

　　中國 1950年的10月，剛滿周歲的新中國，其工農業總産值僅為574億元人民幣，要是換算成美元，還不夠美國工農業總産值的一個零頭兒。以戰爭繳獲為最主要軍事武器來源的人民解放軍是從使用大刀長矛作戰的紅軍發展而來，即便因戰爭的勝利而使裝備大大改善，中國軍隊每個軍70毫米火炮也僅有190多門，是美軍一個師裝備的一半兒，而且大部分還是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繳獲的舊式火炮。中國人民解放軍還沒有正規的空軍部隊，防空武器也很少。新中國的軍隊依舊是一支由“小米加步槍”裝備起來的軍隊，而且“小米”的供應並不十分充足，“步槍”也是不同年代、不同類型的步槍。

　　美國 當世界上所有的參戰國都被戰火破壞得千瘡百孔的時候，本土沒有遭受戰火的美國在二戰後擁有著領先世界的經濟能力。其時，美國的工業總産值佔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工業總産值的一半以上，1950年美國的鋼産量達到8772萬噸，小麥産量佔資本主義世界總産量的30%以上，工農業總産值達到1507億美元。1949年，美國的黃金儲備價值為247億多美元，佔整個資本主義世界黃金儲備總量的70%。美國還是當時世界上科技最發達的國家，擁有世界上群體最大、水準最高的科技人才儲備。

　　於是，美國當仁不讓地也成為世界的軍事強國，它擁有大規模的殺傷武器原子彈，擁有世界上數量最多的性能先進的作戰飛機，擁有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海軍艦隊，當二戰結束時，美國仍有18艘航母正在建造中，其航空母艦的數量和總噸位佔世界航母的80%。美軍的一個步兵師裝備坦克140多輛，70毫米火炮330門，陸軍的火力配備居世界之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使美國從日本到菲律賓、從意大利到關島的環歐洲、亞洲的弧形帶上建立起200多個軍事基地，部署著它三分之一的陸軍，100多艘戰艦，1100多架作戰飛機。 本報記者常少平

　　(感謝抗美援朝紀念館朱進協助採訪)

　　【編前】

　　歷史，常將它的選擇放在戰爭中。

　　距今整整60年前，在祖國版圖右上角的位置，在那個與我們相鄰的三面環海一面臨江的半島上，18個國家捲入了一場鏖戰。中國，在經過了自鴉片戰爭以來的百年屈辱歷史之後，第一次成為戰爭的主角。

　　1949年，在飽經滄桑的中華大地上，誕生了一個嶄新的國家。一年後，這個古老土地上的新生國家在剛滿周歲之際，即面臨重大的歷史選擇——在戰爭中的選擇，它的舞臺是朝鮮半島，新中國在這場國際戰爭舞臺上登臺亮相，對手是兇悍的世界頭號強國——美利堅合眾國為首，17個國家和地區的軍隊。

　　從戰爭打響的第一天起，西方就曾認定中國是參與預謀那場戰火的發端；而在中國，卻認為是美國一手挑起了那場欲亡中國的大戰。後來，美國白宮將朝鮮戰爭的檔案解密，從歷史資料可以探明，美國是在開戰後倉促中開動“戰爭機器”的；而在那場戰爭結束後，中國許多親歷戰爭的當事者在回憶錄中也都闡明，中國是在戰爭爆發的當天與全世界一樣從外電獲知它的北方鄰國發生了戰爭。

　　如果這些都是事實，那就應該説，是歷史把中國和美國的這場“碰撞”倔強地放在了1950年！

　　從高瞻遠矚的毛澤東、立馬橫刀的彭德懷，到捨身成仁的楊根思、烈火焚身的邱少雲；從鋼澆鐵鑄的三所裏、冰酷雪寒的長津湖，到血肉橫飛的天德山、彈掘炮耕的上甘嶺；從首戰兩水洞的旋風部隊，到奇襲白虎團的偵察英雄；從擊落戴維斯的張積慧，到生擒愛德華的韓德彩……

　　回首那場發生在60年前的鏖戰，許多硝煙瀰漫的戰爭場面和兵不血刃的政治博弈至今縈繞在人們心頭，鞭策著人們不斷去審視它的來龍去脈，澄清它的歷史意義。

　　許多中國人，只要朝著祖國版圖的右上角看一眼，耳畔就會情不自禁地傳來“雄赳赳，氣昂昂”的戰歌和密不透風的槍炮聲。整整一個甲子過後，除了物質上的損失與收穫外，一定會給當事國的人民留下點什麼。這種留下來的東西往往會滲透進一個民族的精神、氣質乃至於傳承民族文化傳統的思想基因之中。新中國的百萬兒女與世界上最強大的對手展開生死搏殺，在歷時三年三個月零兩天的朝鮮戰爭中，曾幾次近乎突破了朝鮮半島的地域概念，幾乎生成了一次新的“世界大戰”，最後，在全世界的矚目之下，迫使世界上最強大的對手停下了那場至今仍舊沒有結局的戰爭。中國，在近代歷史以來第一次以一個完整的國家形象同仇敵愾，共抵外辱，正是由於這場戰爭，使中國在歷史面前從屈辱走向了尊嚴，開始走向民族的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