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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名男子駕木筏一夜從洪水中救起20多人

發佈時間:2010年08月03日 05:58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重慶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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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我國多省市遭遇暴雨襲擊

廟壩鎮被淹的情景(資料圖片)

左天兵(左)對梅農忠説:“從此,我們就是生死兄弟!”

妻子埋怨無人清理家中淤泥,左天兵默不作聲。

  他們原本素不相識,一個是城口洪災的災民,一個是過路的外鄉人。面對洪災,他們想到的不是自己逃命,而是攜手救起20多人。

  在生死攸關的災難面前,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作出回答:獨自生,毋寧死!

  7月29日這天,高溫肆虐著城口縣廟壩鎮,已排險的堰塞湖水位並未完全退下,渾濁的水面上,仍能不時看見漂著的動物屍體。堰塞湖邊就是廟壩鎮,人們在街上、家裏,清理著散發出惡臭的淤泥———除了左天兵一家。

  那是個噩夢,是有記錄以來,廟壩人遭受到的最嚴重的自然災害———70多萬立方米的山體垮塌,泥石流將下面的羅江河阻斷,形成堰塞湖,4000居民緊急轉移。

  隨著災民情緒逐漸穩定,兩個人的名字逐漸被廟壩人記住。他們是———廟壩鎮石興村17 組村民左天兵、開縣天和鄉白樂村村民梅農忠。

  那晚,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在洪水中一共接力救起24名被困群眾。左天兵還因救人造成肺部感染,住進醫院。

  首席記者 周立 實習生 吳小玉 攝影報道

  晚11時許

  洪水來了

  四處都是呼喊聲

  廟壩鎮依羅江河而建。7月18日晚上11時許,睡夢中的左天兵被一陣鬧聲吵醒:“水來了,快跑———”

  43歲的左天兵,家在場鎮下游路段。他衝出家門,發現整個場鎮電力已中斷,水已漫上門前的公路,四處都是呼喊聲。

  “家裏當時有4個人,我老婆、18歲的女兒和一個熟人寄養在我家的5歲大的孩子。”左天兵轉身叫醒家人,背起小的孩子就往外跑。

  水漲的速度很快,事後有關部門公佈,當時漲水的速度是:每10分鐘1米。當時,一家4口來不及拿任何東西,趕緊向後山上的廟壩中學跑。

  學校離家還有約400米遠,操場上,已聚集了一些人。

  “宜密,你爸呢?”混亂中,左天兵的妻子袁勝群發現丈夫不見,抓住女兒就問。

  “媽,我好像聽他説,他救人去了。”左宜密顫抖著説。

  與此同時,加油站旁,還有個男人正在與死神賽跑。

  當晚,梅農忠駕駛自己的長安小貨車,滿載一車防水塗料,從開縣驅車前往城口縣城,當晚夜宿廟壩加油站,在車上過夜。這裡,是場鎮最低處。

  梅農忠被驚醒時,水已漫至車輪,他第一反應就是開車向上遊跑,還好,車還能發動。就在這時,他聽見暴風雨中傳來微弱的呼救聲,一個老婆婆正在河中掙扎。

  梅農忠趕緊熄火下車,向老婆婆游去,好不容易抓住手,突然,一個浪頭打來,老婆婆被洪水沖走。

  短短幾分鐘,洪水已將長安貨車輪胎淹完,無法再發動。梅農忠轉而向加油站後的中學跑去。

  淩晨2時

  孤身一人

  左天兵救了8人

  “我剛才過來時,看到謝發樓家一個人都沒出來。我需要木筏,左軍,幫我到你家拿些電線來。”左軍開了個電器維修店,左天兵想用電線綁住木材去救人。之前,他發現鄰居譚張太的木材加工廠的木材全都浮出水面。

  電線很快找來,左天兵用電線綁住木材,做成一個木筏,又找來一個電筒銜在嘴裏,向謝發樓家劃去。謝家就在他家隔壁,家裏共7個人,其中4個是孩子。待他趕到時,這些人全被逼到3樓。

  左天兵先將孩子接到木筏上,送至安全地帶,又調頭再救老人、女人和男人。

  往返兩趟後,左天兵發現自己的一雙小腿有些不聽使喚了。他水性本不好,在冷水裏一泡,擔心自己可能會抽筋。而扎木筏的雜木在水裏泡久了開始下沉,人一站上去,木筏便在水下行駛,水沒至大腿,而銜著電筒的嘴也由發麻變為疼痛,再變為麻木。

  “我有些來不起了,誰願意和我一起去救謝發樓,他一個人還在屋裏。”左天兵忍不住在岸邊大聲問,沒人應聲。

  左天兵心裏有些發涼,只得再次獨自駕了木筏下水。他突然發現,謝家旁邊高壓電線的鐵塔上還趴了一個人,水上升一點,他就往上爬一點。左天兵看清了,這人叫王文周,也是鎮上的居民。

  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左天兵先是聽到一聲悶響,然後聞到一股刺鼻的柴油味,然後看到一個巨大的油罐從水裏冒出來,是加油站的油罐。油罐蕩起一圈巨浪,木筏被打翻,左天兵掉進洪水裏。

  “我以為我要死了,嗆了很多水。”回憶起那一刻,左天兵至今心有餘悸,“還好,我抓起了電筒,抓住了木筏。迷糊中,我發現自己又浮到水面上。”左天兵不敢再站在木筏上,只能用手趴著木筏,向謝家游去。

  左天兵終於將謝家7口和在鐵塔上的王文周救出,送到中學操場上。而他自己卻癱倒在地。

  左宜密很快找到爸爸,“他當時全身冰冷,一雙腿和臉色都是烏的,我求他別去了,可他連回答我的力氣都沒有。”

  淩晨3時

  尋找幫手

  外鄉人站了出來

  “張醫生一家還在屋頭!”稍作休息後,左天兵又聽見有人在叫。張洪村是廟壩鎮衛生院醫生,他家在臨近河邊的公路旁。

  河水仍在上漲。

  “這木筏不行,是雜木,一泡水浮力就減輕了。”看到散了架的木筏,左天兵又站起來,讓人們趕快幫忙重新紮木筏。這時,有人找來七八個大的飲用水桶和廢舊內胎。

  左天兵紮好木筏,再將內胎和密封的空水桶綁在木筏四週。

  19日淩晨3點過,左天兵用繩子將一個礦燈牢牢固定在自己頭上,第二次詢問:“誰願意和我一起去?太遠了,我一個人不得行,恐怕去了就回不來了。”

  沒人答話,左天兵眼睛濕了。

  “求求你,不要去了,你一個人不行。萬一你有個啥子,我們啷個辦?”妻子袁勝群突然衝上來,拉住左天兵不放。

  左天兵轉身向木筏走去,他説,眼看別人被淹死不去救,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很堅定:“我和你去!”

  左天兵定住腳步,回頭望著從人群後面擠上來的一個陌生男人,這個人就是剛才趕到這裡的梅農忠。

  “聽口音,你不是城口人。”

  “我是開縣人。”

  左天兵的淚水再也包不住。從這一刻起,他不再孤單。

  清晨7時

  兩人合力

  14條生命被救出

  張洪村一家4口被逼到鄰居家的屋頂,其中,還有一個1歲多的孩子。

  短短200米的距離,二人以木板代槳,在浪中劃了近半小時。

  “先把孩子遞過來,木筏載不了恁多人。張醫生,你下來,我們3個男人趴著輪胎,推著木筏過去。”左天兵大聲説。

  載著一個孩子和一個老人的木筏,在3個男人推動下,緩緩駛向安全的地方。

  到岸邊了,老人突然一晃,木筏險些翻了,梅農忠趕快伸手按住木筏,左手食指被木筏上的鐵絲割破。兩寸多長的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張洪村找到兩塊創可貼給他纏上。

  在冷水中泡了一晚上,冷風一吹,很冷。有人生起一堆火,讓他們換上乾燥衣服取暖。

  略作休息後,左天兵和梅農忠又出發了,張洪村家還有兩人沒救出來。而他們剛才救人時發現,旁邊的樓頂上,還有十來人在呼救。

  木筏駛出不久,借著黎明的光亮,左天兵突然發現,渾濁的水裏摻雜著紅色。他一把從水中抓起梅農忠正在奮力划水的左手,一看,創可貼已經沒有了,傷口處,正在向外滲鮮血。

  其實,梅農忠手上的創可貼剛下水就掉了,他一直忍著沒説。

  “我們回去。”

  “不!”

  見他不聽,左天兵用牙齒從自己T恤上扯下一塊布條,纏在梅農忠的傷口處。二人繼續向前。天已大亮,營救更方便了。

  數不清幾個來回後,兩人又救回12人。

  “那邊還有兩個人!”有人在喊。

  梅農忠的傷口仍在流血,左天兵説什麼也不肯讓他再下水。這時,左天兵的侄兒左立正站出來,叔侄攜手上了木筏。

  直到早上7點過,水面上不再有呼救,左天兵才休息下來。這時,他已在水裏泡了8個小時,和梅農忠等人一共救出24人。

  救人

  之後

  肺部感染

  左天兵借錢住院

  洪水漸漸退去,人們開始回到家裏清理淤泥,左天兵卻病倒了。他在鎮衛生院輸了兩天液,沒起色,只得找人借了600元錢,住進了縣醫院。

  “肺部嚴重感染,估計是那木筏翻了後,嗆了混著柴油的臟水造成的。”醫生説。

  29日,記者來到左天兵家時,正好他趕了回來。他説,只是想回來看看。

  “家家戶戶都在做清潔,除了我們家。”左天兵説,妻子身體一向不好,剛考上大學的女兒又趕到主城打工給自己掙學費,他是家裏唯一的勞力。夫妻倆這兩年才添置的一些家電,現在也全毀了。看到妻子孤零零地坐在滿是淤泥的屋前哭泣,而周圍的人都在沖洗房屋,這個漢子感到心酸。

  “……我救人不是圖什麼回報。”左天兵勉強笑著説。事情過了10多天,最讓他覺得溫暖的,就是結識了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兄弟梅農忠;還有,他救起的王文週到醫院看望過他。

  “人哪能不感恩,沒有他我説不定都被水沖走了。”王文周説。

  “是左天兵和那個開縣人救我們出去的。”正在家做清潔的張洪村説,自己全家在心裏感謝他們。

  “肯定感謝他噻。”左天兵第一次救起的鄰居謝發樓,一邊沖洗自家墻上的淤泥,一邊説。

  ……

  25日,梅農忠來到廟壩,他想看看車上的貨還能不能救點出來,“8萬多元的材料,還剩得到1萬多塊錢。”

  那天,他找人將那些可以繼續使用的貨轉運到500多米外的公路邊,五六個人收了他600元錢,其中有3人是他曾經救過的。而他的車無法再開動,他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修理工。

  “我幫你找熟人,別的不説,至少不會亂收你的錢。”29日,左天兵終於幫梅農忠找到修理工。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一個素不相識的外鄉人,能衝到第一線,不顧自己的生命去救人,哪個做得到?你這個兄弟,我一輩子都認。”再次見到梅農忠,左天兵緊緊握著他的手説。

  梅農忠話不多,他反復説一句話,“是男人,當時就會站出來。大哥,你是真漢子,我敬佩你。”

  “當時你們有沒有顧慮?”面對記者的詢問,兩兄弟只是説,下水前什麼都沒想,因為擔心自己“想多了,顧慮太多,也許就不敢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