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勝在特殊“戰場”記解放軍“英雄軍事五項隊”

　　在“八一”建軍節來臨之際，記者走進位於北京西郊的解放軍軍事五項隊，訓練場上男女隊員們一連串的驚險動作，看得記者眼花繚亂、嘖嘖稱奇。

　　這支被中央軍委命名為“英雄軍事五項隊”的隊伍，在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上至今保持著男子團體“十四連冠”、女子團體“九連冠”的輝煌戰績，撐起中國軍人的尊嚴，揚國威樹軍威，成為中國軍人亮相國際軍事舞臺的一張特殊名片，令世人矚目。

　　今年8月，軍事五項隊即將出征荷蘭，參加第五十七屆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再次投入為使命而戰、為榮譽而拼的殊死戰鬥。

　　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這個英雄的群體，充滿期盼，滿含祝願。

　　“中國名牌”打敗了“世界王牌”

　　愛國：熱血鑄忠誠

　　對很多人來説，軍事五項是陌生的。

　　在軍事五項隊營區，軍體大隊政委張躍進首先給記者做了“普及”。

　　據他介紹，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起源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歐洲，由北約軍隊發起創立。它包括300米（部分舉辦國為200米）大口徑步槍射擊、500米障礙跑、50米障礙游泳、手榴彈投準和投遠、男子8公里越野跑（女子4公里越野跑）等5個競賽項目，被稱為“鐵人中的超人”。

　　張躍進説，這當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軍事體育競賽，而是完全模擬實戰，集中體現陸軍單兵實戰訓練基礎要素，挑戰軍人的意志品質，成為和平時期各國展示軍隊戰鬥力的重要舞臺，被視為各國軍人較量的特殊“戰場”。

　　上世紀50至80年代，西方軍事強國一直把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當作炫耀自身軍力的舞臺。一位西方將領在一次國際軍事交流會上甚至斷言：“戴布魯斯杯起于歐洲，也將永駐歐洲。”

　　為了打破西方神話，展示我國改革開放的嶄新形象和我軍推進現代化建設的堅定步伐，1979年，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親自決策組建解放軍軍事五項隊，賦予他們這樣的“使命”：

　　打入國際軍事舞臺，展示我國我軍嶄新形象，帶動部隊基礎軍事訓練，擴大我國我軍政治影響……

　　1980年2月，解放軍軍事五項隊正式成立。

　　現任軍體大隊副大隊長的矯力鳴，就是在這個時候，作為第一批運動員來到軍事五項隊。回首往事，他依然激動不已：　“1981年9月，首次出征瑞士布萊爾戈爾滕。我們肩上背著20世紀30年代打一發退一發子彈殼的老式‘水蓮珠’步槍，腳上穿著普通士兵都有的解放鞋，與擁有先進裝備、征戰國際賽場幾十年的西方軍事強國同場競技。賽前有人説，中國軍事五項隊不過是來湊熱鬧的。可初出茅廬的中國隊，居然奪得團體第八名。”

　　矯力鳴至今還記得，當時的組委會主席齊格勒曾興奮地説：“你們是第一支在歐洲亮相的亞洲軍隊，你們的表現讓世界震驚！”

　　軍事五項隊第二次出征，是在1983年9月。

　　面對16次奪冠的瑞典隊、7次折桂的西德隊，以及從海軍陸戰隊挑選精兵強將組成的美國隊，面對西方媒體“‘戴布魯斯杯’不會旁落、中國隊只不過是一個‘陪襯’”的説辭，隊員們紛紛表示：請把擔架放在終點，我們就是爬也要第一個爬到終點！

　　正是有了這樣的鬥志和勇氣，中國隊以驍勇戰陣奮勇衝刺，最終將團體冠軍“戴布魯斯杯”高高舉起。

　　這是33年來“戴布魯斯杯”首次進入亞洲，中國成為亞洲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國家。

　　這一年的歲末，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

　　美國軍方通過駐華使館向我國防部提出，希望來華與中國軍隊舉行一場“鐵人三項”比賽。當時，組建不到三年的軍事五項隊對“鐵人三項”幾乎一無所知，參加自行車比賽用的是自己改裝的國産“永久”牌自行車，而對手攜帶的是造價昂貴的高級專用賽車。面對有備而來的世界一流軍事強手，面對相差懸殊的裝備和條件，軍事五項隊抱著“騎‘永久’也要拼掉‘王牌’”的必勝信念，奮勇拼搏，勇挫強手。

　　有評論説，這一仗，是“中國名牌”打敗了“世界王牌”。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英雄軍事五項隊”把賽場當戰場，為使命而戰、為榮譽而拼，成為我軍在世界性軍事比武競賽中奪金牌最多、破紀錄最多、獲獎項最多、出功臣最多的英雄勁旅。

　　不流血流汗，幹不了軍事五項；不拼死玩命，幹不了軍事五項

　　拼搏：雄心亮利劍

　　第四十屆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上，有“軍中第一虎”之稱的李忠，在通過低樁鐵絲網時，由於動作過猛，背上連皮帶肉剮掉了一大片，鮮血染紅了運動服。為了在藥檢時不出問題，李忠堅持不用藥處理創面，硬是光著血背參加接下來的障礙游泳，在場的外軍選手和觀眾都驚呆了……

　　在國際軍體賽場上，每一次對決，都是實力、信念和意志的較量。

　　英雄勁旅，才出鋼鐵戰士。

　　1996年8月，在第四十四屆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上，隊員趙敏發燒39攝氏度，領隊和教練要求他休息，趙敏堅決要求上場。在最後一項8公里越野跑過一半時，趙敏心力和體力嚴重透支，臉色慘白，整個身體搖搖晃晃。當他口吐白沫、拼盡最後力氣衝過終點時，一頭栽倒在地。隊醫上來搶救，量出他的脈搏已達到極限值。

　　時任國際軍體理事會執行委員的總參軍訓部一位領導，賽後流著淚説，當看到趙敏搖搖晃晃衝刺時，我連“加油”都不敢喊了，只能在心中呼喚“多好的兵啊，頂住”，我真怕一聲“加油”要了他的命啊！

　　就是在這次比賽中，憑藉頑強的戰鬥精神，趙敏不僅奪得了個人世界冠軍和團體冠軍，同時還獲得了500米障礙接力冠軍，成為這一屆唯一奪得3枚金牌的隊員。

　　“賽場如戰場、戰場無亞軍”，“拼倒爭第一、站著升國旗”，這是軍事五項隊面對世界強手的戰鬥宣言、奪冠誓言。

　　1992年9月30日，中國女兵經過10個月的苦練第一次亮相世界錦標賽賽場。

　　西方軍隊的女兵們個個人高馬大，已練了4年，且有國際比賽經驗，根本就沒把中國女兵放在眼裏：“中國女兵練幾個月，能比下來就不錯了，想從瑞士把‘挑戰者杯’抱回中國，如同太陽從西邊升起！”

　　中國女兵都憋著一股勁：一定要打敗對手。

　　賽場是憑實力説話的地方。

　　第一天射擊比賽，丹麥隊領先中國隊84分。她們在記分台下又是揮國旗，又是跳舞，好像冠軍已穩操手中。

　　看著“老外”那股狂勁，心直口快的王戀英衝著丹麥隊員喊：“今天讓你們高興，明天的游泳就讓你們傻眼，投完手榴彈後，你們給我靠邊呆著。”

　　王戀英不是在吹牛，她心中有數，因為中國隊的絕活還沒露呢。

　　500米障礙比賽，中國隊成績開始上升；游泳比賽中，中國女兵們一鼓作氣，一下子領先丹麥隊147分；跑障礙過高板、游泳過水上平臺時，中國女兵採用的男子雙立臂動作，一下子把外軍女兵給鎮住了，只要中國女兵一齣場，觀眾就報以雷鳴般的掌聲；手榴彈投擲比賽，中國隊又勝丹麥隊177分；4公里越野比賽，中國女兵團結奮戰，再創佳績。

　　五項下來，中國隊高出丹麥隊335.9分，不僅奪得團體冠軍“挑戰者杯”，邵文芳、王戀英還分別以5223分和5195.3分的成績獲得個人冠亞軍，並打破4項比賽紀錄。

　　站在領獎臺上，看著徐徐升起的五星紅旗，聽著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女兵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擁抱在一起，盡情地哭著、跳著、喊著……

　　現在已是軍事五項隊隊長的王戀英回憶這段經歷的時候説，我們軍事五項隊有個“鐵血隊訓”：不流血流汗，幹不了軍事五項；不拼死玩命，幹不了軍事五項。

　　“一人失利大家拼，一人失誤大家補”

　　協作：眾志攀高峰

　　走進軍體大隊榮譽室，一個個世界冠軍獎盃，一項項榮譽，訴説著過去的輝煌，詮釋著集體主義在這個團隊裏的精神傳承。連現場解説員的臉上，都寫滿自豪，鏗鏘有力的解説中，充滿驕傲。

　　“全隊一盤棋、全員一條心、大家一股勁”，這是在軍事五項隊採訪期間，聽到的最多的話。

　　2006年8月，第五十三屆軍事五項世錦賽男子團體項目激戰正酣，在中國隊面臨可能與冠軍獎盃失之交臂的情況下，隊員馮力文主動請戰，緊緊盯住白俄羅斯越野高手；楊世偉立下軍令狀，拿下個人冠軍，最大限度拉開與第二名的差距。

　　此時，剛剛贏得女子團體金牌的女隊戰袍未脫，征塵未洗，拖著疲憊的身軀為男隊鼓勁加油。

　　因為有了包括女隊在內全體隊友的密切協作和完美配合，男隊一鼓作氣，反超對手，再次把“戴布魯斯杯”捧回祖國。

　　馮力文告訴記者，自己當然也想拿個人金牌，但相比團體金牌的分量，就輕多了，因此放棄自己拿名次的機會為戰友領跑，掩護隊友衝擊金牌，我心甘情願。

　　“一人失利大家拼，一人失誤大家補”，是軍事五項隊團隊精神在賽場上的集中體現。

　　土耳其隊一直夢想奪回男子500米障礙接力金牌，發誓要在1997年的比賽中把這塊金牌拿走。面對強手的挑戰，中國隊運籌帷幄，依據每名隊員的技術特點進行最佳編隊。

　　決戰中，第一個出場的郭新橋在攀越5米繩梯時，由於動作失誤落后土耳其選手五六米。郭新橋為了彌補差距拼命追趕，在通過20米低樁網時，離網還有3米，一個魚躍飛進網內，一連串快速的蹬爬動作就出網了，又是一個玩命的前撲，右手觸摸隊友李忠。

　　第二棒李忠像一匹脫韁的烈馬，一連兩次魚躍，胳膊和膝蓋都磨破了，鮮血直流。在通過平衡木第一道彎時，土耳其選手被甩在了後面。

　　當最後一棒秦宏濤旋風般衝過終點時，全場歡呼，掌聲雷動。中國隊以整體作戰、決戰決勝的精神風貌，在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實現障礙接力“三連冠”。

　　冠軍是榮耀的，冠軍背後的英雄，同樣值得人們尊敬。

　　運動員趙佰江當了7年陪練，模擬歐美運動員與隊友對抗，練得膝關節嚴重損傷，胳膊3次骨折。經他陪練的運動員有6人拿了世界冠軍，8人榮立一、二等功，可他沒有出過一次國，沒有登過一次領獎臺，也失去了提幹的機會。

　　有人説：“你這樣太虧了吧！”

　　他卻樂呵呵地説：“能陪練出一串世界冠軍，我有成就感！”

　　正是靠著密切協作的團隊精神和頑強拼搏的戰鬥意志，軍事五項隊凝成鐵拳，所向披靡，一次次改寫軍事五項世界紀錄，一次次創造震驚對手的全新技戰術動作，創造了輝煌戰績。

　　“咱不能忘了本，不能對不起這身軍裝”

　　奉獻：奮鬥無怨悔

　　很多人可能無法相信，軍事五項隊的冠軍運動員，只能拿到8000元獎金，除此沒有任何額外收入。不像競技體育項目的世界冠軍特別是奧運冠軍，不僅能拿到鉅額獎金，還可以通過商業廣告或其他活動獲得不菲報酬，令人羨慕。

　　面對市場經濟的利益驅動和社會的心浮氣躁，軍事五項隊的冠軍們淡定自若，政治本色沒有變，優良傳統沒有丟，價值取向沒有偏。

　　王戀英曾主演以軍事五項隊為題材的電視連續劇《神聖的軍旗》，無論是氣質、相貌，還是表演才能，都很有明星“范兒”，為不少大牌導演所看重。

　　應邀做客某電臺《體育沙龍》節目時，有聽眾問她為什麼放棄當演員做明星撈大錢的機會，王戀英説：“黨和軍隊把我從一個農村孩子培養成為世界冠軍，咱不能忘了本，不能對不起這身軍裝。我不去當演員，照樣會有許多人拍出精彩的電視劇，可我不再幹‘軍五’，也許賽場上就會少升起一面五星紅旗。”

　　組隊30年來，先後有上千名官兵在軍事五項隊戰鬥過，許多人帶著冠軍夢想而來，伴著傷殘病痛而去。

　　談及前世界冠軍隊員梁錫芬，隊友們至今還是止不住地流淚。

　　1986年入隊的梁錫芬，兩次在世界大賽中奪得冠軍。在備戰第三十七屆軍事五項世界錦標賽的訓練中，梁錫芬的右膝半月板嚴重撕裂，每走一步都鑽心的疼，隊醫告誡他，再練的話另一條腿也會壞掉。他卻説：“現在正是新老隊員交替時期，我不上，誰敢保證能奪冠軍？”隊裏考慮到他的傷情，經過反復研究，決定把他從參賽陣容中撤下來，先把傷治好。梁錫芬一聽就急了，整天纏著隊長要參賽，而且堅持帶傷訓練。憑著頑強的意志，他竟然拖著傷腿在當年的軍事五項比賽中勇奪個人和團體冠軍。

　　在這次征戰中，他的左膝半月板撕裂了，傷殘的雙腿徹底斷送了他的運動生涯。回國後，梁錫芬流著淚將隊裏所有的獎盃、金牌仔細擦拭一遍後，拖著傷殘的雙腿，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自己心愛的軍事五項隊。

　　30年來，軍事五項隊先後有400多人次征戰五洲賽場，足跡踏遍20多個國家和地區，奪得78個世界冠軍，64人次打破世界紀錄。然而，一茬茬官兵“幹軍事五項、愛軍事五項、生死相依戀軍事五項”的執著追求從來沒有動搖，“拼倒爭第一、站著升國旗”的拼搏奉獻精神從來沒有失傳，為捍衛祖國榮譽挑戰極限、不斷超越的軍人意志品質從來沒有消退。

　　這樣的一支隊伍，讓人欽佩，也一定讓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