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壽印

　　上世紀九十年代，某日，北京人藝的朋友修宗迪來電，要我為他編一套鼓點，他正在拍攝電視劇《三國演義》，在劇中飾演陳宮。其中有一段戲是陳宮在兩軍陣前擊鼓抗曹兵。我應之，心想京劇彌衡“擊鼓罵曹”中有一套鼓曲“雲陽三通”我學過，可予借鑒。

　　數日後，修君接我去片場，同行者還有張光北君（他在該劇中扮演呂布），乘車出德勝門一路北行，過清河至昌平打尖，找了一個飯店吃起了涮羊肉。修君言：“演職員全住在部隊招待所，雇了幾個炊事員做大鍋飯，水平不敢恭維。路上大嚼一頓是必要的，何況是涮羊肉，我與光北均好這口。”宗迪君並坦言：“隨身帶的挎包內，還裝有家常小炒，以備興之所至，小酌一回。”

　　飯後，向西北行至康西草原，入住一三層小樓。修君陪我去見導演沈君。我將鼓譜示之，並示範了一遍。沈導點頭表示滿意，囑修君儘快練好，以便拍攝。

　　我和修君回到屋裏，立即一對一地認真演練。修君雙手緊握鼓捶，敲打床沿。按譜習奏，十分努力。但單手擊打尚可，雙手演奏左右手卻難以配合。雖在冬日，不一會兒，已練得大汗淋漓。只見他眼珠一轉，對我做了一個“Time out”的手勢，似乎是計上心來，快步出門而去。把我弄得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不一會兒，沈導在修君陪同下走進屋裏，不講話只是端詳我，之後點頭一笑而去。此時，修君才亮出底牌：“導演同意由你當替身，扮陳宮在陣前擊鼓，至激昂處鼓點驟停，手握鼓槌怒指曹操，由此轉換鏡頭，由我出場。”“這樣行嗎？”我半信半疑地問。修君大叫“沒問題！今日早睡，明日試裝。”言罷，從挎包中拿出從家裏帶來的小炒、白幹，與我小酌一番。

　　次日清晨我與修君一同化裝，&&套、粘鬍子、束髮冠、穿大袍、蹬官靴……整裝完畢，經導演審視，認為我倆基本相像，背影難分伯仲，這才登車直奔片場。此時草原上旌旗招展，殺氣騰騰，將士們頂盔貫甲，身披戰袍，雄赳赳氣昂昂，手執長矛、盾牌，排列整齊。陣前築一高臺，臺上矗立一面巨型戰鼓，以升降車將我送至高臺。只見此鼓直徑約兩米，紅漆金釘，鼓架上放著半米長、鴨蛋粗的一對鼓槌。導演一聲令下，我高舉鼓槌奮力擊鼓，隨著一聲聲鼓響，震得手發麻。心裏一驚，為何有異樣的感覺？但事已至此，只能堅持，不可停頓……試拍兩次，第三次實拍，我急速擂鼓，突然轉身，用鼓槌怒指曹操。“停！”一條而過。我下臺卸裝，嚮導演及同組朋友告別，打道回府。

　　原來這面令我手麻、頭脹、渾身冒汗的大鼓，並非牛皮蒙面，而是用木板代替，上面糊了一層牛皮紙，周圍畫上金釘。敲上去就像在敲打桌椅板凳，毫無彈性。這面以假亂真的鼓，對我實施了不小的考驗，好在鏡頭上逼真，並未露餡兒，導演很滿意。

　　這次小小“觸電”，不失為一段趣聞，寫出來供讀者一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