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磊

　　前幾日腰痛，基本上只能躺在床上當植物。要真是植物倒也好了，澆一次水也能撐兩天，而我雖然總是躺著，能量消耗卻也不少，一天三頓還是得吃得夠夠的——一手扶腰一手扶墻挪到冰箱前找幾樣簡單食材，再扶著墻進廚房，煮碗麵或者餛飩。獨居的下場無非就是病了沒人端湯送水的而已，這些我早有心理準備也不懼。雖説是不懼，但還是知道吃現成的最好——外賣除外。

　　我撐著腰站在灶臺前看著鍋裏的水，明明已經挂著小水珠冒熱氣了，就是不翻滾。我手裏的一坨面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心越急，時間過得越慢，水終於滾開了，咕嘟咕嘟得很無辜，我憤憤地把麵條丟進鍋裏，麵條扭扭捏捏地慢慢漲開了。我忽然一笑，想起了我姐曾經用冷水煮麵的事，接著又想到一碗粥的故事。

　　我算是幾個姐們中間比較會做飯的一個。我姐用冷水煮麵鬧了笑話自不必説，另外的姐們都是打定主意要嫁上海男人的人（因為上海男人會做飯），其中一個姓萬的姐們，長得特別溫婉，去外面吃飯給朋友倒茶布菜體貼非常，讓誰看誰都會説她肯定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一個人，實際上她進廚房只會煮方便麵。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我生病住院時，咬著牙進了廚房，為我做了一碗愛心薏仁大米粥。

　　那是一個週末的下午，我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萬小姐提著一個保溫盒走進了我的病房。如果用鏡頭表現加特效的話，她的後背上應該有一對白色的翅膀，滿屋都飄著紅色小愛心。她款款地走到我的床前，溫柔地説：“親愛的，我給你煮了一點粥，你吃點吧。”一瞬間，我感動得鼻頭髮酸。一瞬間之後，我的理智戰勝了情感，這位萬小姐煮的粥……能喝嗎？此時，我姐正在一邊倒粥，一邊拿眼瞟我，那意思是有你受的了。一碗粥端到我跟前，用肉眼就能分辨這是一碗失敗了的粥，因為只要再煮一分鐘就是幹飯了。嘗了一口之後我在心裏皺了一百二十個眉頭，大米糊底結塊兒了薏仁還沒熟。萬小姐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我，我心想千萬別問我好不好吃，睜眼説瞎話實在太難了。萬小姐很乖巧地沒問我好不好吃，而是轉頭跟我姐這個廚盲分享她手忙腳亂地煮粥的過程。我拿著勺子在粥碗裏戳來戳去，忍不住插了一句：“你知道薏仁要先泡過才能煮嗎？”萬小姐一驚，很茫然地問：“薏仁還要泡嗎？”我説：“你要不要嘗一口粥。”萬小姐連連退後説：“你是病人，該你吃。”我不依，最後逼得她和我姐都嘗了一口，看著她們皺眉的樣子，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萬小姐很愧疚：“我下次再煮給你吃。”我翻著白眼哼了一聲説：“我可希望沒下次。”最後，萬小姐搶過粥碗把粥倒進了垃圾桶，我在一邊假模假式的做心疼狀：“別倒啊，我還沒吃完呢，浪費糧食多可恥。”如果不是我躺在病床上，萬小姐的拳頭估計已經招呼過來了。

　　這一分神，我的麵條已經煮過頭糊在一塊兒了，顧不得扶腰了趕緊撈起來。坐在桌前呼呼地吹著麵條時想，如果萬小姐再給我煮一次粥多好，據説她現在廚藝有些進步，也不再惦記嫁上海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