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鷹

　　【圍城故事】

　　我們幾個年過古稀之人，常愛在健身場的長壽亭坐下來拉家常、開玩笑、講故事。這天早晨，何伯提了個古怪的問題，問大家有誰背過老婆的。大家都哈哈地笑了，有誰會好好的去背老婆呢？我卻脫口而出，説我背過，還背了兩回！這一説，大家卻非要我講來樂一樂不可了。好！講就講，你們聽著呀！

　　頭一回背老婆是在50年前，確切地説當時還只能算是“準老婆”。那時我22歲，在公社磚廠打磚，廠裏有位姑娘看中了我，可是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我家出身黑生活苦，她家出身紅生活好。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家也一定會反對。為了別給雙方帶來痛苦，我一再勸她放棄，她卻堅持説，我是看中你的人品，婚姻是自己的大事，家裏人做不了主。不久，公社搞“四清”把我清退回家，我們雖相距不足一公里，中間僅有一條小河相隔，但在她家人的嚴密監視下，別説約會，連見回面都難啊！只能借機會偷偷傳字條給她。

　　一天晚上，村裏放電影，那時電影一年看不上幾次，我想她一定會來的，説不定在電影場還能碰上她。我萬萬沒想到，正要去看電影時，她卻趁這機會瞞過家人獨自找上門來了。這是我倆相戀半年多的第一次單獨相會，我們都有説不盡的思念道不完的情，但心裏更多的還是憂慮，我家窮得家徒四壁又沒了父母幫助做主；她又遭到家庭的竭力反對；我們想找個媒人幫助説説，人家都不敢擔當呢！我們的婚姻該怎麼辦？沉默中她卻堅定地説：“你去擇個吉日吧，那天不管怎麼樣，我都一定會來的！”

　　這時電影場的大喇叭傳來了散場的音樂，她急著要回去了，為了別碰上看電影回家的人，我們便往岔上河邊的小道走去。在小河邊上，我心疼冰冷的河水凍了她，便脫下鞋子高卷褲管背她過河，這是我倆身體頭一回貼得那麼緊，儘管約一尺深的水凍得我有點顫抖，沉重的她壓得我在鬆軟的沙灘上，一腳高一腳低走得有點踉蹌，但我們的心卻甜蜜蜜、熱乎乎的！她説，我們像牛郎織女的鵲橋相會；我説，更像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十八相送。後來這話果然成真！結婚那天，她家裏關得住她的人，卻鎖不住她的心，她竟然獨自逃離家門跟我拜堂成親！這成了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的“梁祝”故事……

　　第二回背老婆大約是在10年前，那時因要帶孫子去深圳度暑假，老婆便帶著他們去照相辦邊防證，但在乘摩托車時不慎被車輪刮傷了腳跟，連白骨都能看見，足足治了45天才能下地。在治療期間，有幾回因醫生沒空來換藥、注射，只得由我冒著火熱的陽光背著老婆去醫療站，在一段長長的上坡路上，她壓得我滿頭冒汗、氣喘吁吁，難於支持，急得她直呼我“歇一歇”。有一回，我剛把她放下，頓感眼前一片漆黑，天地都在旋轉，腳也站不住了，就要暈倒過去，急得醫生連忙給我打點滴……

　　回想起這兩次背老婆的“壯舉”，其中的滋味真是大不同，我不由得感嘆：歲月終會將愛人之間的浪漫慢慢消磨，當生活回歸常態，愛人間更需要的是同舟共濟，患難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