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屯兒

　　雖然故事的起點和終點都是高圓圓飾演的葉藍秋，而且她和趙又廷戲外的戀情也吸引了無數目光，但是我依然得説，《搜索》的戲眼並不在她身上，而是姚晨飾演的女記者陳若兮和陳紅飾演的富豪之妻。只有理解到這一點，我們才能從對陳凱歌“江郎才盡”的誤會中走出來，體會他重新關注社會，重操現實題材的苦心孤詣。

　　想在《搜索》中看到如《社交網絡》裏黑服務器一般專業的人肉搜索過程的觀眾可能會略感失望了，因為對於人肉搜索這樣一個年輕人才會熱衷的事兒究竟是如何操作的，文藝老派的陳凱歌導演並不如我們一樣關心和敏感。他所關心的、敏感的，是人肉搜索所引發的那一場人性漩渦。在這場事件中，本來沒有誰對誰錯，卻依舊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這場社會悲劇中，每一個角色都擔負了怎樣的責任？這些才是陳凱歌導演所思考的。

　　其實類似的主題陳可辛在《武俠》中曾經提出過。“眾生都有罪，大家都是同謀者。”這個主題由於故事上的散亂和超級雷人的結局給徹底斷送了。反倒是並沒有專門提出點題臺詞的《搜索》，讓人在心底裏開始自覺思索這個主題。促進觀眾思索的，正是姚晨飾演的女記者陳若兮和陳紅飾演的富豪之妻，這兩個角色。

　　《搜索》最為成功的一點，就是所有人物的初始動機都是“正確”的。無論是王珞丹飾演的實習記者偷錄“墨鏡姐不讓座”，還是老記者陳若兮可以炒大“不讓座”事件，以及王學圻和陳紅飾演的富豪夫婦的人前逢場作戲，人後醋瓶亂摔，都是從其社會身份出發的正常選擇。即便是我們這些銀幕外的觀眾，也覺得如果自己置身於其身份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於是，這場漩渦起始的眾人，便把觀眾作為一名代入角色，參與其中了。

　　陳凱歌用非常有耐心的筆調，慢慢地鋪展故事。每一個角色都在自己的立場上進行著合理的攻防。為了攢足首付款，拼命挖掘工作中的機遇有錯嗎？為了保住自己的物質富貴，先發制人消滅潛在的小三有錯嗎？遭遇突如其來的絕望打擊，任性一下有錯嗎？為了保住公司的未來，黑一下搞破壞的人，並令其聰明反被聰明誤有錯嗎？也許站在上帝視角，進行道德批判，他們都太自私了。可是站在平民視角，從社會生存學角度來看，他們的選擇都是無可厚非的。甚至很多人會表示，我在生活中的立場和他們是一樣的。然而，就當我們設身處地想過之後，對他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這些不能算錯的選擇，卻把整個事件推向了悲劇的深淵。

　　直到悲劇無法挽回地發生，直到影片的最後5分鐘，我們才發現，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是按大眾心理行事的兩個人，姚晨飾演的女記者陳若兮和陳紅飾演的富豪之妻，一瞬間變成了“反派”。雖然大家知道這樣一部現實題材的電影，不應該有正派和反派一説，但是你的心裏依然對這兩個角色生出了一種針對反派一般的厭惡感。你會覺得兩人最後的落寞甚至是咎由自取。這正是本片最大的力量所在。觀眾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即便是你一步步的選擇都看似正確，都有自己覺得無比正確的理由，卻依然有可能變成一個“反派”。如果，你不小心和陳若兮一樣變成了生活中的反派，那真是比葉藍秋還要悲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