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武漢,有一位醫生面臨母親危在旦夕的折磨,在與死神拼死相爭後,卻痛徹心扉:母親最終痛苦不堪地走了,老人家曾説的“放棄治療”卻一直迴響在耳畔,時時將她的心刺痛……

　　鄢薇,武漢市中心醫院腫瘤科的一位醫生,從醫17年,目睹過太多的生死離別。“即便如此,面臨瀕臨死亡的母親,總盼著奇跡出現……”她哽咽地説。

　　與死神奪母的15天

　　“系統性紅斑狼瘡、狼瘡性腎炎、凝血功能障礙、右下肢血腫、高血壓Ⅲ級……”母親5月1日當晚轉入ICU後,醫生就下了病危通知,長串病名,一數竟有10項。這天開始,鄢薇和哥哥姐姐每天只有15分鐘進ICU探視媽媽。

　　3日,母親神志清醒,對鄢薇説:“去告訴醫生,我要放棄治療。”4日,母親再次對兩個女兒一字一頓地説:“我、放、棄、治、療!”

　　5日,分析尚存治療價值,醫生建議做一次長時間透析。第二天,護士興奮地打來電話,稱老人餓了,想吃粥。誰知兩天后病情再度惡化,並出現肺部感染、胸水、腹水。戴氧氣罩,吸痰器,淤斑幾乎爬滿全身,老人閉著眼,虛汗淋淋,此時,醫生對預後已不再樂觀,但還是希望再次透析改善病情,可惜效果並不理想。

　　12日,當親眼看到母親那破潰的血腫時,鄢薇才深深體會到媽媽有多難受,她的心被撕扯得生疼。她決定將母親轉到普通病房,方便陪伴。15日,母親在高燒中慢慢失去意識,次日淩晨,心臟停跳。

　　媽媽,對不起,我愛你

　　13日是母親節,鄢薇在手機上寫了一句話“媽媽,對不起!我愛你!”病榻上的母親看了兩眼,沒有任何表情,鄢薇又讀了一遍──這是她第一次親口説這樣的話。可媽媽依然沒反應。

　　她猜想,是母親在生她的氣,在她最痛苦,最需要家人陪伴時,自以為是的選擇用最先進的醫療護理來延續她的生命,使她從尚可訴求直至惡化到無法言語,她才遵從她放棄治療的意願,讓她無可奈何忍受了深深的痛苦。

　　中國人説好死不如賴活,但人要死得有尊嚴。這兩天鄢薇有些咳嗽,很用力地吐出很多痰,才體會到媽媽當時肺部感染後,有痰卻沒力氣咳出的痛苦。回想起在ICU,看著有胸水和腹水的母親,被身體裏的污水慢慢淹死,她心如刀割。

　　母親病危的日子裏,右腿因血腫變得完全漆黑、身體浮腫,到處淤血斑斑。堅持治療,還是放棄?她被每天艱難的抉擇折磨著!母親走了,她卻被沉重的自責繼續折磨著!

　　面對無可救治的疾病,醫生們竭盡所能或許可延長患者生命的有限長度,但同時,也延長了他們面對病痛苦苦掙扎的時間。醫生很清楚結果,患者或家屬卻仍抱著對奇跡的幻想。“遺憾是會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也許就不會留下深深的遺憾和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