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超相處兩天后，我還是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這個戒毒男孩。“兒童”？“年輕男子”？或是用來形容犯罪嫌疑人的“某某”？

　　戒毒所的衛生員叫他“崽崽”，成年的戒毒人員叫他“小屁股”。他12歲多，個頭不到1米4，調皮起來喜歡拍別人的屁股。吐煙的神態老練成熟，完全不屬於年僅12歲的少年。回憶起自己的經歷，他喜歡説：“人哪！會走哪條路，要看被帶到哪個方向。”

　　小超的人生確實沒掌握在自己手裏：父母販毒坐牢、他4歲被送到廟裏、10歲注射海洛因、用最危險的“開天窗”方式吸毒、和毒販盜竊、被警察抓……如今的他既幼稚又深沉，既粗鄙又溫順，既暴躁又善良，既無知又深刻。坎坷的遭遇、比大人更深沉消極的思想，相互糾纏、衝突著在他身上表現出來。

　　他會雙手叉腰在走廊踱步，看到女戒毒人員，就笑嘻嘻地説：“你是我們戒毒所的所花！”

　　他會和大人們坐成一排抽煙講笑話，聊到興頭上，葷段子隨口而出。

　　他會敲著飯盆把不肯吃飯的人吵醒，看到別人憤怒地起身撞到衣櫃角，他哈哈大笑。

　　他會把飯菜死命砸在地板上，然後放聲大哭。因為別人不準他離開戒毒所。

　　他會突然語塞。每次被人問起父母，他就低下頭説：“他們做了壞事，在坐牢。”然後就不肯多説父母做了什麼壞事。

　　他會給關心自己的衛生員捏肩膀，衛生員則親昵地揉他的臉。

　　他會神色凝重地感嘆：“我做得再好，他們也認為我壞。好名聲是一時的，壞名聲是一輩子的。”

　　他還在被人問起理想時，一本正經地説：“我想讀書，我想説小孩的話，有小孩的壞習慣，學小孩的東西，不學大人的東西。”

　　試想，如果小超的父母沒因販毒而入獄，他沒有從10歲開始變成“癮君子”，這個孩子定然不必經歷這些苦難。幼稚的心，長出厚厚的繭子，用來保護自己。

　　他如今處在可能改變命運的轉捩點上，戒毒治療讓他脫離了毒癮，醫生説戒毒成功後，小超就能離開這裡重新開始正常生活。

　　小超想衝破這層繭，用他自己的話説，就是“説小孩的話，有小孩的壞習慣，學小孩的東西，不學大人的東西。”

　　只不過，若無人照管，依舊如浮萍般漂泊不定，他的新生活會是怎樣的？

　　文/記者張祥

　　作者：楊抒懷張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