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川

　　深圳的荔枝熟了，今年溫度低，雨水多，晚了些，提前也通報了，産量比往年少。但看路邊的芒果，情形似沒有多大變化，青色的果子挂在枝頭，纍纍如常，正等著成熟。芒果樹做行道樹，在閩粵一帶十分普遍，不僅發枝散葉快，還有果實，多好。行道樹的果實，養眼當然是第一位。比如，北京十三陵的桃、臨潼兵馬俑的石榴……

　　但養眼之於果實本身，作用總在食用之外。如果看到一種果實，不去聯想它的滋味，毫無探究的興趣，那樣的人，一定很無趣。人類是遍嘗野果，從樹上進化而來的，所以對果實的親切感一直都保留在DNA裏。

　　摘果子的衝動當然也在DNA裏，但衝動歸衝動，哪能隨便伸手？伸手，是你家的嗎？出門在外，吃果子是要掏錢的，掏了錢，上樹去摘都沒問題。前幾年在梅林公園，有人包了果樹賣，活潑點兒的，自己上樹現摘。荔枝的樹榦粗壯，站得住人。這兩年，公園的荔枝一年結一年不結的，可惜了百年老樹的名聲。

　　但上什麼都別上行道樹，尤其是芒果樹，芒果枝乾脆弱，動輒將好事者摔得人仰馬翻，輕的殘肢斷臂，重的性命不保。今年，又有摘芒果摔折了胳膊的消息見諸報端，一隻芒果，一條胳膊，哪頭兒輕哪頭重？一點鼠標，省內如廣州、中山，省外如福州，凡是街邊有芒果樹的，都有慘劇發生，年年有血的代價，這叫什麼事兒！

　　家門前這兩三百米的彎道上，裏面一行是白千層，外面靠路邊就是芒果樹，今夏爬樹的人少了，亂打亂敲的卻不見少，路邊，總是躺著那麼幾隻開裂的石頭蛋般的青芒，還沒有發育好的果肉從裂痕裏透著刺眼的明黃，向路人展示夭折的委屈。

　　有人就建議別再用果樹來綠化庇蔭了，有人反對：這不是因噎廢食、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潑了？有人説可以辦芒果節，讓附近居民借此親密鄰里關係，摘下的果子見者有份，路人可取……反正貓貓狗狗這個節那個節的，哪在乎路邊多一個芒果節呢，況且，這是真正為娛樂而非商業的節日。議論歸議論，這種沒利益、沒彩頭的小事終究無人過問……先不説節不節的，假設，大家，包括剛剛來到深圳流水線上的打工仔，都五講四美，謙謙君子，對果實沒有覬覦之心，對滿樹金黃不作他想，不僅不摘，還潔身自好到路不拾遺，那光景，是不是就該討論果子的去處了？這果子，到底是誰來摘，又怎麼處理？這果樹是誰種的？難道種時就打定主意只種不收？假如路邊的果子如專家所言，因廢氣污染鉛超標不能食用，那麼滿地的落果豈不增加清潔工的負擔？那時候，恐怕相關部門又因為增加了清潔成本砍而伐之，非以新品代替不可了。像現在這樣，滿樹果子“自然而然”自生自滅，偶爾摔殘一兩個，就拿“素質”一類的詞來説一説，不輕不重地呼籲一下……素質再低，也罪不當死呀，同情心重的就建議給芒果避孕。唉，果樹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