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海建

　　建設投入約8億元,使用壽命卻不到10年──6月3日,瀋陽綠島體育中心被爆破拆除。這座曾經是亞洲最大的室內足球場被拆除的原因是使用率不高。瀋陽各大媒體的報道,遺憾和惋惜並存,如“百餘位老球迷苦守在現場近5個小時,就是為了送別綠島體育中心最後一程”。(6月5日《中國青年報》)

　　十年一覺“綠島”夢。將近8億元砸出一座“豪華、地標、最大”的地方體育場時,她是“備受關注”的、是“令人高興”的,“僅購買人工草坪一項就斥資100多萬美元”,全市上下恨不能奔走相告“從此將會擁有一個在世界體育場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豪華室內體育場”；在今天給其下達“死亡通知”時,她是“沒有發揮應有作用”的,是“利用率不高”的,且“與瀋陽奧體中心、鐵西體育場等大型體育場館形成競爭關係”,生前的命運已經“淪為一座倉庫”──城市像一個貪玩的孩子,不小心買錯了一個本以為很好玩的玩具,終於大失所望,棄如敝履。只是,都不算“富二代”,出手丟手間何以如此闊綽?

　　僅僅8秒,約8億元財政投入──還不包括運營維護費用,便在一聲炮響中玉殞香消。“綠島”雖不見,諸多疑問卻浮出水面:一者,如此浩大的工程,地方財政果真富裕到動輒數億拿出來“試錯”?民眾問得更直白──“當初是誰、是哪個部門批准規劃建設的?現在,又有誰來承擔體育場一建一拆造成的社會資源巨大浪費的責任?”二者,建也好、拆也罷,如此稽廢納稅人財政的動作,科學的論證與程序的聽證在哪?當初是“非建不可”,現在是“非拆不可”,這種必然性能不能經得起民眾的質疑?

　　甚為“巧合“的是,同樣是瀋陽,同樣是體育館──五里河體育場也是在爆破中結束了自己的命運。2001年10月7日,正是在這裡,中國足球衝擊世界盃成功,圓了足球人44年的夢；2007年2月12日,有“中國足球福地”之稱的五里河在自己生命的第18個年頭,一連串巨響後化為一片廢墟。而今的這裡,只是在各色《看房手記》裏依然被圈點成意喻好運的“福地”。5年,兩座體育場謝幕,行政邏輯與規劃悖論都難免令人生疑。別的不説,第五次場地普查數據表明,我國人均體育場地面積為1.03平方米,並且體育場地大多分佈于校園和機關企事業單位──人均體育資源如此稀缺的背景下,豪華場館淪為廢物倉庫,是錯位還是斷裂?

　　這當然不是某一個城市的原罪。按照業內的説法,中國是世界上年新建建築量名列前茅的國家,每年20億平方米新建面積相當於消耗了全世界40%的鋼材和水泥。也就在這一片造樓熱土上,“短命建築”層出不窮,拆四星蓋五星、未完工又推平。“青壯年”建築猝死在各色紅頭文件中,誇張一點説,哪個城市沒有那麼一些短命的“綠島”呢?

　　即便“綠島”難造,總是香樟易得。前些日南京機場路兩側上百棵香樟樹被挖掉,然後花七八十萬元移植一批新香樟。挖出的是香樟,種上的還是香樟──權力美學執著于增粗4厘米的香樟樹背後,氤氳著欲説還羞的尋租魅影……短命的建築,或者頻繁移植的花樹,權力要想自證清白、或擊散謠言,恐怕就要直面民意的詰問,畢竟,折騰之後,財政與審計還有話要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