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換火車，火車倒汽車，頗有些“行行重行行”的況味。

　　幾經週折，我們終於來到昆明鐵路局成昆線昆明工務機械段紅江站至大灣子區間的施工現場。此時已是17時20分，從昆明奔波到此，已近6個小時。

　　進入5月底，雨季就要來了，未雨綢繆是鐵路工務人的自覺，昆明鐵路局工務系統正在進行線路大修整治工作。

　　經歷了3年連旱，夏初的雲南，絲毫沒有如春的溫柔。一下車，熱浪便猝不及防地湧來，氣溫近40攝氏度，讓人煩躁不已。

　　同行的一位鐵路人告訴記者：因為白天溫度太高，且線路車流量較大，所以施工一般安排在日落前。從施工開始至結束，大約需要3個小時，如此安排，一方面可以降低高熱溫度對施工人員體質體能的影響，防止施工人員中暑；另一方面可以降低鋼軌熱脹冷縮的風險，把有效的施工時間用在提升線路質量上。

　　聽著他的介紹，記者把目光投向線路股道，長長的鋼軌映著落日的余暉，自成一景。

　　我們朝施工地點走去，只見300多名施工人員成組分佈在股道兩旁。“咚咚咚，咚咚咚……”大型養路機的聲響一陣高過一陣，密集地擊打著我們的耳膜。

　　前方，一條長長的“臂膀”在上空不停地左轉右轉，股道下方的石砟被翻上翻下，隱藏在石砟底部的灰塵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瘋了似地朝施工人員席捲而來。密涌而至的黃灰，讓我們措手不及，仿佛一場沙塵暴從天而降，人、機器、股道轉眼“淹沒”其中。

　　黃灰前撲後涌，只幾分鐘時間，我們的頭上、身上、鞋上早已落滿了灰，下意識地抬手拍了拍

　　“不用拍了，那些灰是拍不下來的。高溫讓這些黃灰的依附性很強，灰塵和汗漬融在了一起，要使勁搓洗才能洗下來。你看看我的衣服‘五彩繽紛’的，就是這個原因。”一位眼睛裏佈滿血絲的工人説。

　　我們戲稱他為“紅眼人”。

　　“紅眼人”是施工現場負責人，“成昆線線路老化，污染嚴重，病害較多，所以線路運能運力較低。雖然職工日常養護能夠解決一時之需，但是治標不治本，不能從根本上改善線路質量。再加上近年來雲南大部分地區乾旱，遇到大修施工時，隱藏的塵土才會這般瘋狂！”

　　“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嗎？”

　　“這樣的場面和環境對我們大修人來説是家常便飯。知道我們行業內部是怎樣評價大修人的嗎？他們都戲稱我們是‘軌道上的吉普賽人’。因為我們沒有固定居所，終年以宿營車（軌道車）為家，宿營車到哪兒，我們就到哪兒。”

　　後來我們了解到，“紅眼人”名叫張愛國，從部隊轉業到鐵路，從事大修工作已有8年時間。兒子上小學二年級，妻子上班的地方也很遠，兒子只能由岳父岳母代為照看。

　　張愛國告訴記者，兒子10次電話9次哭，説爸爸不喜歡他，甚至還怪他是“後爸爸”。本來5月初他就和兒子約好，“六一”帶兒子去肯德基吃全家福……如今看來，他又食言了。

　　“張愛國，你的手機響了！”有同事過來提醒。

　　張愛國走到空曠處，接起電話。

　　“兒子，對不起……下次爸爸一定兌現承諾，帶你去好好‘happy、happy’。”

　　20時20分，施工結束，轟鳴聲、敲打聲、號子聲漸漸淡了下來，施工現場慢慢恢復平靜，一場“人灰大戰”悄然謝幕。工人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宿營車，此時，天完全黑了下來，洗個痛快澡後，埋頭大睡的呼嚕聲成為了夜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