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婕

　　在我們的觀影經驗中，會記住這樣一些作品：它們的力量在於與普通人的生活很貼近，近得會讓人忍不住在其中投射自己的困境、知遇、過往經歷，看完電影后，不管是終於卸下沉重的包袱還是決意承擔更大的責任，你都會從心底裏透一口氣，這也是此類現實主義影片的價值和力量所在。

　　張楊執導的新作《飛越老人院》，正是這樣一部電影。

　　在《飛越老人院》的海報上，那行“獻給我們已經老去的父母和終將老去的我們”的紅色大字散發出溫柔的光芒，畫面效果很出挑，和“夢想巴士”一起飛翔在空中的老人們有著孩子般天真爛漫的笑容，就連臉上的皺褶都像被打上了柔柔的光暈。

　　這光暈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近電影中那些比我們老的老人們：如果未來的我們還能如此明媚、如此“有勁兒”，那麼，“老”是不是也就沒那麼可怕了呢？

　　故事發生在一所民營老人院裏，一群頭髮花白的“老頑童”為了去外地參加綜藝節目，設計駕車 “逃離”老人院和家人的束縛，在旅途中發生了一系列感人的浪漫情節。有網友説，看著滿銀幕掉牙的、癱瘓的、失憶的、身患絕症的、家庭失和的老人，剎那間心就軟了。而在影片後半段，張楊把更多的表現空間留給了“飛越”，當那輛承載夢想的報廢公共汽車掠過無垠的原野、金黃的向日葵、靜謐的風車，你會發現，電影中的每一個細胞都是自由而充滿生命力的，也是值得尊敬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來之不易的尊重，這樣一部有點幽默、有點浪漫、有點煽情、有點“公路”的小成本影片集結了許還山、吳天明、李濱、田華、陶玉玲、劉江等一批新中國影史上最著名的老藝術家，他們近乎本色的演出在片中製造了不少亮點。

　　不過，單靠一些零散的小細節、小包袱並不足以撐起100分鐘的故事體量，影片的前半部分略顯拖滯，單薄的劇情和人物關係也成為一塊短板，比起同樣以老人院為背景的影片《桃姐》的節制和冷靜，導演似乎總是迫不及待地去“講”一個道理，反而打破了情節的連續性。從《愛情麻辣燙》、《洗澡》、《向日葵》、《落葉歸根》一路走來，這一次，張楊的“戲”顯得有些過於外化，內在則建構乏力。

　　但回到普通觀眾的角度，必須承認，這是一部讓人在觀影過程中落淚的電影，也是一部少見的誠意十足的電影。或許我們對一位在商業片大潮中堅守人文關懷的導演不該如此苛求，畢竟，與訴説人生的失意和災難相比，描寫愛與希望其實更難。

　　不少人讀過畫家黃永玉的散文集《比我老的老頭》，但或許你不曾留心，書的副標題是：“趁我們還年輕”。我想，無論是“為快樂飛一次”、“為夢想搏一回”這樣的“冒險之舉”，還是簡單如“在尚有人聽的時候開口説愛”，這都是一句智慧而善意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