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的70年代，我在銀川城郊的滿春鄉沙渠小學上學。

　　春天是多風的季節，幾乎每天都在颳風。有時竟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空被攪得天昏地暗。上學的路上，我的眼睛常常被沙子和塵土迷得睜不開，只能半閉著眼睛跌跌撞撞地去上學。我很羨慕有紗巾的女同學，她們用紗巾將腦袋包住，在沙塵中行走自如。

　　媽媽也早想給我買一條紗巾，但一條紗巾最少也得五元錢，媽媽實在買不起。後來，媽媽便零零碎碎地攢錢，家中做飯的醬油首先停用了，媽媽説有辣面子就不用醬油；隨之，廚房裏醋瓶子也不見了，媽媽説有西紅柿就不用醋。再後來，家中的茶葉罐也不見了，爸爸只能喝白開水。

　　媽媽和爸爸衣服上的補丁不斷增加，我由於要上學，所以衣服上的補丁少一些，總之，媽媽節約一切開支，為的是給我買一條紗巾。

　　這天，媽媽將她近半年積攢的錢歸攏在一起，分分毛毛的竟有三元九角二分，爸爸又將他戒煙的兩元四角貢獻出來，媽媽拉上我的手，很興奮地向城郊的一家商店走去。

　　商店裏挂滿五顏六色的紗巾，媽媽問我喜歡哪一條？我看了半天，説：“就買那條白色的吧。”因為白色的只賣四元八角錢，是最便宜的。

　　回家的路上起風了，媽媽將白紗巾包裹在我的頭上，沙塵不再瞇眼了，我可以睜著眼睛大步走路。媽媽用手指捂著眼睛走路，她説習慣了。誰知風越刮越大，我突然覺得眼前一亮，紗巾不見了，抬頭一看，紗巾飛上了天空！媽媽見狀，直後悔沒有給我綁扎結實。她不顧一切地向被風卷走的紗巾奔去，跌倒了，爬起來繼續追……

　　我跟在媽媽身後，不一會兒便被媽媽甩下二里遠，她在我的視線裏消失了，我大聲喊叫媽媽，得到的確是狂風呼呼的吼叫。我只好頂著狂風獨自一人回家。

　　天黑了，狂風怕落日，狂風停止的時候，媽媽終於回來了，她手裏緊緊攥著那條白紗巾，大腿上淌著鮮血；她將紗巾遞給我，便一頭倒在土炕上……

　　我和爸爸給她做了包紮後，媽媽向我們講述了事情的原委……

　　白紗巾隨風飄呀飄，媽媽在後邊追啊追，眼睛始終不離白紗巾，風小了的時候，白紗巾飄落到一個大院裏。

　　大院是公社農機修理站，當時正在鬧“文革”，大院無人，大門緊鎖。媽媽只好翻墻而入，誰知大院裏有一條大狼狗，向媽媽狂叫著撲來，媽媽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子，和狼狗展開一場搏鬥！大狼狗被擊退了，媽媽的大腿卻被它咬破了，好在媽媽找到了落在柴草中的白紗巾……

　　這條白紗巾一直陪伴我讀完小學、中學，後來白紗巾又被妹妹“接了班”，直到它破舊得不能再用了，媽媽才將它擰成一條繩子，繼續使用……

　　□銀川惠子

　　亞洲/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