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爾蜜

　　那幾天，正好穀雨，家裏的梔子花開了滿樹，抓拍了幾張，發在微博上。立時有深諳江南舊好的人轉發，順便添加圖片説明，一抒思鄉之情。甚至有人用“江南的鄉愁可以成為深圳外鄉人的四季”這樣隆重的句子引申出更濃烈的表達。而其實，我只是覺得梔子花是與散場有關係。

　　我想説的是有關白色香花以及散場的一些事。

　　關於梔子花，百度上如此説：梔子花又名梔子、黃梔子，為龍膽目、茜草科、梔子屬的常綠灌木，喜歡溫暖濕潤和陽光充足的環境，原産于中國。梔子花枝葉繁茂，葉色四季常綠，花芳香素雅，為重要的庭院觀賞植物。除觀賞外，其花、果實、葉和根可入藥，有瀉火除煩、清熱利尿、涼血解毒之功效。其花語是“永恒的愛，一生守侯和喜悅”。

　　在去年花開的時候，我正在一段愛情裏，我曾歡喜地將梔子花指給那個北方男人看。他喜歡甚至著迷一切南方風物。他甚至在郵件裏給我他的考證：宋代趙汝適《諸蕃志》是第一部記述中外交通、中外貿易和外國物産風土的志書。該志分上、下兩卷。上卷志國：包括交趾國、佔城國、賓瞳龍國、真臘國、登流眉國、三佛齊國、藍無裏國、浦甘國、單馬令國、淩牙斯國等共45國；下卷志物：記載腦子、乳香、沒藥、血竭、金顏香、篤耨香、蘇合香油、安息香、梔子花、薔薇水等物品的産地、形狀、性能等非常詳細。他問我，那個花在宋代已是出口産品，不知用來幹甚？

　　收到他郵件的時候，辦公室空無一人。開了燈的空間裏有強烈然而不知什麼原因又有點暗啞的光線與塵埃。是浮著的感覺。一切都浮著，包括愛情。馬上就要隨波逐流漂開去了的那樣，浮著。窗外夜色漸暗。有疊疊浮雲壘在天邊。樹葉和格子窗投下陰影，氣溫有些下降。陽光隱沒，這時段適合想念。我再一次想念起那個北方男人。他低著頭看書的樣子又安靜又漂亮。我遠遠地看著，心裏很憂傷。那算是這段感情裏我們之間最好的時光吧，我想，男女之間最開始的這段時光也就是這樣多的快樂了，用掉一些便少一些。所以總想要姑且鋪張用一用，不顧以後。

　　果然我就鋪張用了。我摘下這白色香花快遞給他。我想它應可以表示一個客觀物質所能表示的一切可能性。我的意思是，不止是離別，不止是悲傷，不止是那些低垂的情緒。我甚至允諾帶他到江南看白色香花。

　　但隨後，散場就變成一件徹底的事。一切與一切都失散，包括我們與時間。包括他與白色香花的一晤。

　　縱然很多時候我再三説服自己。其實這世間男女情意多似歷代王朝興興衰衰，終至湮沒如同龐貝古城。這城池存在過，只要你想看見，它就仍然在那裏，無形地，然而有尊嚴地，存在著。但若是想在其中定居，怎麼可以？所謂情深不壽，是會對週遭人事太在意反而不快樂。而茍活下來的，多數都是無情而善忘的人。

　　今天有人説起我的文字，説看起來少女情懷，寫出來的字確又了然沉寂。

　　説真的，做人還真不如做一朵花。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仰頭在陽臺上，看著樓宇的縫隙間，月亮一點一點地，銀白地，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