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和平﹙國畫﹚

　　吳頤人

　　陳鵬舉

　　吳頤人拜了三位老師。一個是錢君稥，弘一法師的再傳弟子，擅長歌賦、音樂、書法篆刻，還有圖書封面設計和畫。一個是錢瘦鐵，吳昌碩的弟子，書畫篆刻三絕，為人有風骨。再一個是羅頤福，大名鼎鼎的羅振玉的公子，學問好，精於篆刻。

　　首先他會有學養。因為他的三個老師都是學問家。過去和現在，吳頤人曾經和依然經歷著傳統文化的熏陶，他的散見於題跋和隨筆中的文字，經久不息地透露出他的學養。之後他會成為一個篆刻家。三個老師都是篆刻家，而且都是把篆刻悟得很透的、又不僅僅以篆刻為己任的篆刻家，吳頤人沒有理由不成為篆刻家。二十年前，我認識了他，緣分就是見到了他的一方把漢簡的氣息篆在壽山石上的印章。之後他會成為書法家。他的三位老師都是把書法看得很重的書法家，而且篆刻和書法從來就是一回事。吳頤人沒理由不成為書法家，甚至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學習書法的導師。他撰寫的有關書法的多種啟蒙書，一版再版，啟蒙了祖國各地無以計數的後來人。

　　之後，他會成為一個畫家。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三位老師都通曉畫是怎麼回事。吳頤人也就懂了畫，也就漸漸有了成就。

　　他的夢想，他的數十年獻給了畫的生命裏，至少有五位前輩，成為了他前進的嚮導。他們是八大、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和李苦禪。他把自己的畫室，命名為白驢禪屋和雷聾山房，分別藏進了五位前輩的大名和別名。

　　我見過八大的畫，也就兩根線條，就把畫面鼓得滿滿。我見過吳昌碩的畫，那是一種以書法的線條書寫的畫，是書法天才的信手之作，實在不是他人所能再現的。我也見過齊白石的畫，第一次見到，就吃驚得淚流不止。這哪是畫，分明是天才的內心訴説。見過天才的潘天壽，一片石，一隻鳥，就是一個大宇宙。還見過天才的李苦禪，他畫的鳥，天地間從沒出現過，只是也只能出現和生活在他的畫裏。天才的畫可能都託生于迷蒙，天才的畫也就是一些個人的夢境。這些夢境，不知為什麼老是感動讀者的心。

　　吳頤人自然是這樣感動著的讀者。所不同的是，他是以畫家眼光讀著前輩的畫。吳頤人成不了誰的第二，他只想成為他自己。他的畫也蕭疏，也拙樸，也本真，加上滿紙流淌的題畫的字，遠遠一看就是再滿也空空的吳頤人的畫。吳頤人的畫也是線條的世界，這是他沿著五位前輩的足跡在走。前輩走的路就是寬闊，吳頤人的畫可以化成釉下彩，還可以刻上紫砂壺。這就回到畫的本原了。

　　歷史上最早的畫，不就是岩畫，還有彩陶上的那幾尾魚？吳頤人讓畫到處流連，他還把畫篆在了壽山、青田石上。那時他一定很快樂。因為在他的夢裏，畫就是這樣清醒和自我的。吳頤人太出眾了，他早已看穿畫的疆域，不限于紙絹。也因此，他與眾不同。（本文為《吳頤人的藝術世界》序，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