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田

　　如果説，創作者因為回避矛盾遠離對現實的關注，已經影響了文藝作品現實性的深度和廣度，那麼另外一些創作者對歷史的為所欲為更加令人憂慮，這是看完一些古裝題材大片的感受。四大名著之一的《西遊記》被周星馳大話之後，香港中文大學李歐梵教授將其“無厘頭”殿堂化為“後現代主義”，但《西遊記》是神話傳説、文學創造，不是歷史。

　　當然，歷史被藝術再創造也並非十惡不赦。有學者説：歷史就是羅生門。既是羅生門，那麼正史與野史、宏大敘事與微渺探幽，自然就並行不悖了。曾以單季一億美元的天價創下美劇投資新高的《羅馬》，設置了兩條線索：一條是裘裏斯 愷撒與龐培的爭雄以及屋大維的崛起，典型的宏大敘事及歷史再現；一條是百夫長及其下屬的兄弟情，這微渺探幽的第二條線索恰是全然虛構的，用意何在？古羅馬帝國的興衰、偉大人物的博弈，在下層引起的震蕩與反應，可能被宏大敘事遮蔽或遺忘了。百夫長一方面難以認同腐敗殘暴的領袖們，一方面又因對羅馬帝國的效忠，內心裏左衝右突；百夫長的下屬憑藉本能般的良知敢於怒對腐敗殘暴，但是又因百夫長的知命之恩而忠誠于長官，家國大時局、個體價值觀、人類情感，交織出一部精彩大戲。

　　再看我們由大明星們共同演繹的“歷史”，七雄爭霸的亂世本是絕好的影視題材，但編導們似乎認為“情”才是亂世之眼，選擇了齊將之女為萬眾矚目的第一花旦，孫臏變成一個裝瘋賣傻的花癡，不僅癡迷花旦，還與龐涓曖昧出“我捨不得你”“你捨不得我”的斷臂情，將一段梟雄爭霸史濃縮為兒女情長，沒有來由的隨心所欲來對付歷史；還有一些歷史劇不去探討歷史得失、歷史人物對歷史的影響，而是為了“觀照現實”要麼弄個古典版的“職場戲”、要麼弄個揭秘版的“後宮鬥爭戲”，歷史只被拿來做個襯景。

　　歷史被藝術“利用”早就是不爭的事實，但藝術“插足”歷史的基本底線，應該尊重起碼的邏輯──人性的邏輯、情感的邏輯、基本史實的邏輯。這些邏輯對於後世更好地認知歷史、更好地觀照現實，是有益處的。好萊塢電影的優與劣姑且不論，但美國式的“實用主義”不妨參看。也就是説，無論中國導演如何處理歷史，請至少賦予我們某種享受：美學的也好，思想的也罷，借古諷今也好，以史明志也罷。而近來中國的古裝歷史片/劇，太過衝“錢”而去，什麼好賣就賣什麼。當歷史成為賣點，作為觀眾的您又成為什麼？

　　(作者為中國傳媒大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