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曾檐是在2009年，她剛剛拿了第46屆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得獎的歌曲是電影《米香》的主題曲《遇見》。因為對《米香》的好感，愛屋及烏對曾檐關注自也多些。那次採訪，曾檐用結他彈唱了一小段《遇見》。我以為她是另一個“後陳綺貞”，或者張懸的Copycat。即使後來她出了第一張專輯《愛夢遊》，在歌詞的創作和演唱中加入了少數民族語言，我仍然無法把她明顯地識別出來。直到聽到了《一》。

　　曾檐和她的《一》是去年華語流行音樂的一個很特別的現象。在砸錢打榜的流行情歌，和依仗口碑傳播的小清新路線之間，藏著很多空白，曾檐抓住了天地自然的大命題，不管你聽不聽得懂她那些自創的伊伊呀呀的夢語，曾檐音樂裏傳遞的能量可以突破語言解讀的故意阻礙，包括她在舞臺上的表演，也是視覺化的。曾檐的出現，不代表一個新的創作和製作方向，但在流行音樂工業的造歌造星模式裏，她是可以期待的，也需要唱片公司有勇氣堅持雕琢。

　　四川音樂學院畢業，在費玉清、林依晨、超女的唱片裏擔任過作曲，曾檐的抱負卻不止于女性幕後製作。《一》裏面，曾檐包辦了幾乎所有歌曲的詞、曲、唱、演奏、編曲、製作與混音。封面設計與文案自也親力親為。這種獨立唱片的製作模式，已經不能成為對音樂好壞的加分項，最後還是以結果導向，音樂有沒感動人，甚至不妨簡單粗暴地問，好不好聽？

　　所以無需過多強調曾檐的背景和經歷，但在《一》裏面，製作的純熟和音樂的匠氣與曾檐在電影配樂和製作人之間角色的跨界有著重要的淵源。吉他、貝斯、古箏、笛子、琵琶、小提琴，民樂器與傳統搖滾編制激蕩出來的畫面感，每首歌仿佛天生就是一部能由聽者自行編輯想象的MTV。搖滾、電子氛圍混雜著大自然的聲響採樣，曾檐音樂裏的民族性沒有呈現絕對的原生態，氣質上有大城市特有的精緻和時尚感，換個表達是，優越感。無意義的呢喃是對正統歌曲創作的離經叛道，也自然是另一種時尚。我不知道曾檐有沒思考過關於民族音樂、世界音樂時尚化的問題。但我依然認為，用心創作是稀有的。在曾檐歌曲裏關於戰爭、大自然、環保的命題，是她此刻人生階段與所處時代連接的思考感悟。於是唱片裏的最後一首作品《一的距離》，曾檐又唱回了她熟悉的民謠，前面12首形態各異的歌曲讓聽者如經歷一場槍林彈雨，那些魔幻的，華麗的，狂歡的，形而上的，都敵不過，一曲簡單的結他彈唱的治愈效果。

　　曾檐這張唱片的封面是一雙手，一雙向上托起伸展的手。如果她歌曲裏那些無意義的自創語言是一個觸媒，那曾檐在舞臺表演時各式的手語也自然是另一種溝通的語匯。她一直在尋找自己內心與民族根源的道路上。而在表演的舞臺，她有時是巫，有時是月光女神。那雙向上伸展的手，會觸摸到哪一片天空？

　　文/蘇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