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電視的傳播、沒有現在直播的足球比賽、切分為一個個瞬間視屏畫面的網絡格式文件，足球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電視和新媒體手段，足球還會是世界第一運動，卻不會像今天這樣風行天下，更不可能獲取如此之高的商業收入。沒有現代媒體給足球以及所有職業運動項目貢獻的版權收入，運動和體育不可能達到如此高度發達的職業化程度。

　　然而凡事有利即有弊。電視和媒體推動了職業運動尤其足球的前進，電視和媒體，同時也偷走了足球的靈魂、侵害了現場觀眾觀看比賽的權益──這是一位法國媒體前輩，有些憤世嫉俗的觀察。

　　這樣的觀察有一定的道理。例如像巴塞羅那被描述為“拉馬西亞表演學院”，例如像羅本、貝爾由橫空出世的左路飛翼，變為一度廣被詬病的假摔王子，這些結果，倘若沒有電視高清攝像機一幀幀畫面仔細地區分，恐怕不會被呈現給公眾，公眾也不會産生那樣負面的印象。布斯克茨和羅本、貝爾們，因為自己的欺騙行為，遭到一些球迷唾棄，但是在現場觀看他們比賽的球迷，當時並不可能掌握到真相，於是電視直播與現場肉眼觀看之間，兩種不同的受眾，得到的比賽感覺，是極不相同的。

　　足球比賽，本來是應該首先服務現場觀眾，為拿出自己的時間和金錢作為成本、到現場來欣賞比賽的“消費者”服務的。現場球迷觀眾，和現場足球比賽之間，本來也存在這樣一種契約關係。然而當電視或者廣義上的視頻，成為越來越重要的足球傳播載體時，一種權力的變移，隨著傳播媒介的排序變化，而逐漸發生。你越來越覺得，現在的足球比賽，更是為電視和視頻服務。現場的球迷能體會到視頻觀眾無法觸及的現場感，可是也體會不到視頻觀眾透過視頻，得到的娛樂、掌握到的許多現場肉眼看不到的細節，甚至一些只可能借助攝像機鏡頭才能捕捉到的臺前幕後故事線索的種種蛛絲馬跡。

　　所以同樣一場比賽，你詢問現場觀眾的感受，和視頻觀眾感受，往往會有很大差別。視頻通過各種技術手段，儘量將一場足球比賽包裝得更漂亮更炫，更有視頻娛樂性，能夠讓你看清楚傳播者想要你看清的細節，例如假摔、例如主教練場邊的異動、例如看臺上一些球迷的古怪行為、抑或看臺上出現的一個美女。這些元素添加到一場直播比賽中間去，能讓整場比賽看起來內容故事更加豐富飽滿。然而這些手法包裝，也很容易誤導觀眾。

　　現場觀眾，看到的更是一場真實的足球，大家的注意力都會放在球場上，對於全局的感覺肯定也更加清晰──再大的視頻屏幕，要想涵蓋全場總是困難的，更何況視頻傳播要貼近人的收視習慣，任何一個畫面，不論多麼精彩，定格下來只要超過30秒，觀看者都會産生強烈的視覺疲勞和厭惡。我們已經習慣了在各種畫面中穿梭，如同我們已經習慣了舉手只寫140個字。我們已經被碎片化，視頻傳播的足球比賽，更讓我們思維習慣和生活，都進一步碎片化。

　　不管你是否願意，視頻傳播的足球，已經成為了足球主流，至少是足球媒介的主流。這是符合時代潮流、符合現代人生活習性的，即便這和真實存在的足球，有了很大的偏差。

　　我不禁有些杞人憂天：越來越多的中國孩子，沒機會真正接觸足球，只能通過視頻認識這項美麗運動，以後到了現場，會否覺得真實足球反倒不如視頻足球美好？

　　(作者係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