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遠

　　昨天，我們全家總動員，給花園和窗戶安上了鐵柵欄。

　　早就該這麼做了——鄰居們説。

　　我們這個小區，就我一家沒搞這些防盜裝置，總覺得那是真正的畫地為牢，我有虛榮心，想自家漂亮的植物被鄰居欣賞，也想早晨一睜眼就能看到沒有遮擋的風景。那些歐洲電影裏，男女主角打開玻璃窗就能看到小孩在街區玩耍的畫面總是要命地吸引我，那麼乾淨那麼明朗。

　　促使我不得已為之的，是最近接二連三的入室盜竊案件。

　　上個月，隔壁徐大媽家有小偷光顧，偷走了一千元現金，徐大媽家早就裝了鐵柵欄，小偷先翻進我家院子，爬上我家陽臺，再從我家窗戶爬到她家房間，這使得我們全家愧疚不已。小偷爬進的那個房間是徐大媽孫女的臥室，謝天謝地，孩子當天晚上沒睡那個房間，小偷只是從抽屜裏拿走了錢就原路返回了，“隨風潛入夜，攜物細無聲。”

　　我家陽臺上能看到小偷留下的一串腳印，住在二樓的我媽被嚇得不輕，她反復説她一定是聽到了小偷爬墻的聲音，她翻了個身把小偷嚇走了，總之，她因為這件事失眠了好幾個晚上，還吵著要回鄉下。

　　前天我家斜對門的住戶兩台筆記本電腦沒有了，斜對門不僅裝了防盜鐵柵欄，還裝了報警裝置，對於這次失竊，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或許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除了東西被拿走帶來的沮喪，使大家最為惶恐的是：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安全的環境裏。

　　以前和朋友聊到小偷的話題，我總是最放鬆的那一個，小偷在我的字典裏帶著黑色幽默，那些盜亦有道的故事很讓我著迷，有部電影叫《百變神偷》，那個叫包德的男人是我十二三歲時的偶像。

　　可當你的身邊真真實實地出現小偷時，才會明白：故事是故事，生活是生活。

　　這一回，我和大家都在談論，假如發現小偷進了房間應該怎麼辦？所有女人和部分男人的答案是：繼續裝睡。因為小偷有備而來，一旦發現行蹤暴露，後果不堪設想。小偷變劫匪只在一念之間，並不是沒有發生過小偷惡性傷人事件。

　　也有人説，睡覺前記得在枕頭下放一把刀，可是，想象一下要是整個城市都是枕頭下放著刀睡覺的人，這還怎麼睡得著呢。

　　還有人説，以後睡覺前，要在顯眼的位置放幾百塊錢現金，讓小偷滿足一下賊不走空的心理，大家和平共處。

　　總之，對於城市人而言，“夜不閉戶”早已經變成一個不切實際的妄想。在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空間裏生活，每個人都怕受到傷害，所以只好先把自己武裝起來，這還不夠，還要把自己搞得像個刺猬，以進攻的姿態保護自己。

　　我是多麼嚮往那種陌生人之間也能在陽光下點頭微笑的時刻，可是，如果住在自己家裏都會感覺不安全，我們又如何在走出家門時，向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敞開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