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女/浙江

　　從家旁邊的超市出來，埋頭往前走，一抬頭，前面拐角處有一老頭衝我笑，我有點奇怪，再一細看，原來是我爸！瞬間我有點恍惚，第一次以陌生人的眼光看他，才發現，原來他真的老了，成了一地地道道的老頭了！

　　我真的沒想到他老了，我總以為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是一個無所不能，有求必應的超人！生病了，要他背著我繞圈圈；作業不會做，回家等著他來輔導；學騎腳踏車，他扶著后座跟在後面跑；爬山爬不動了，耍賴拉著他的手讓他拖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耳朵漸漸不那麼靈了，講電話時越來越大聲，打他手機，經常無人接聽，我總忍不住抱怨，怎麼會聽不到手機響呢？他原來的近視眼變成老花了，拍照片時，老對不準鏡頭，我總忍不住抱怨，又沒抓住我剛才的表情；他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了，下去買早點會忘了順便取報紙回來，我總忍不住埋怨，跑兩趟太浪費時間了；他拿過畫筆、拉過小提琴的細長手指頭也越來越僵硬了，電腦上打個字也要半天，我老埋怨我打十句他才回應一句……我真的沒想到他老了，我總拿我小時候的標準去要求他。直至一日他被查出惡性腫瘤，已是中晚期。他似乎有預感，説想看看報告，我輕描淡寫地説報告已經交給醫生了，是個良性的小腫瘤，做個小手術切除掉就可以了。他從來是個敏感的人，這次卻反常的沒再追問，很信任的樣子。我躲進洗手間，淚如泉涌。

　　手術那天，要取下假牙，他的嘴一下子癟了，反穿的病號服外面套上一件手術室專用的深藍色大棉襖，他瘦小的身子頓時被淹沒在那件大棉襖裏，那一刻我才驚覺，他真的老了！他跟在護工後面慢慢的走過連接手術室的長長的通道，他的背影孤獨而無助，我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萬幸的是手術很成功，出院後調養了幾個月，能起床了，能下地走了，又能出去遛彎了，還能打段太極了……似乎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時間長了，我又漸漸忘了他老了，一切又回到原來的狀態，早已習慣他對我無條件的寵愛和包容，我總以為，我還有的是時間來愛他。我老是忘了，那個最愛我的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