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全國政協分組討論現場，當徐冠華開始發言前，其他委員笑著讓他“談談科技含量高的事”，可這位科技部原部長的發言卻再一次落在了“創新”的老話題上。

　　幾年來，作為全國政協委員、中科院院士，徐冠華一直在呼喚“創新的文化應該對創新的失敗有所包容”，盼望“橫下一條心來搞創新”，但眼前的現實並不讓他樂觀。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他毫不猶豫地指出，創新人才不夠多，創新企業無法壯大，就是因為“政府管理還沒有從計劃經濟的思路裏轉出來”。

　　一則來自寧波的舊聞或許可佐證。去年10月，《寧波市領軍和拔尖人才培養工程實施意見》出臺，這項“重大人才培養工程”將以5年為一個培養週期，在3個層次培養1400名創新型領軍、拔尖人才。據當時的估計，一個週期（5年內）培養經費超過5000萬元。

　　當時，美國蘋果公司前首席執行官喬布斯剛剛逝世，寧波這一舉措立刻被媒體解讀為“寧波將斥資5000萬培養千名‘喬布斯’”。儘管寧波官方其後解釋“打造喬布斯”是媒體過度解讀，但《意見》中所指“創新型領軍人才”確為“能躋身中國科學院或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有突出貢獻專家、浙江省特級專家、浙江省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寧波市傑出人才行列的一批領軍人才，以及學術技術造詣高、引領作用突出、創新實力強勁的學術技術&&人”。

　　“創新人才應該是市場、環境創造出來的，不是特意被提拔出來的。”徐冠華説。

　　在説到這樣的問題時，這位已經71歲的委員喜歡用“蘑菇”打比方。在他看來，只要有了一定的空氣、水分和濕度，蘑菇就會在森林裏生長起來。“政府不要想著種蘑菇，也不要想著選蘑菇，只要創造一個好的生態環境就足夠了。”

　　對此，全國政協委員、廈門大學教授楊春時也有著相似的想法。此前一天，他在兩會駐地接受記者採訪時説：“經濟都擺脫‘計劃’了，精神層面不能總‘計劃’吧。不是培養不出，而是觀念要變。”

　　一組數據顯示：我國每年有數萬項科研成果，發表論文數量世界第一，可成果轉化率卻只有25%，形成最終産品的不到5%，科技進步貢獻率不到三成。

　　徐冠華還記得，中國曾經在創新問題上遭遇過一次大失敗。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通過技術引進建立起“整機-彩管-玻殼”完整的産業鏈，彩電工業一度在産量和出口量上都名列世界第一。但是進入本世紀後短短幾年，平板顯示器出現，使中國這個本來蓬勃發展的工業遭遇到“創造性毀滅”的危機——中國曾經花了20年的時間使彩電工業價值鏈95%在中國本土生成，可到了2008年，中國彩電工業價值的80%又再度轉移到了國外。

　　“政府喜歡能夠增長GDP的企業，而創新企業的不確定性就決定了政府不可能著力發展。”徐冠華搖搖頭。

　　對於當下中國，這個決定帶來的問題再明顯不過了：美國掌握著“蘋果”的核心，而中國卻常常做著“擰螺絲釘”的工作。

　　這位已經退休的前部級官員呼籲，計劃經濟下的政府管理模式應徹底改變，按照市場經濟管理方式，將政府定位在一個“為創新森林提供陽光、水和土壤”的角色，“只要有環境，自然會有企業長出來，會有喬布斯長出來”。（記者 趙涵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