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傻乎乎地説：“你誰啊？”那人尷尬地回答：“你不要問我是誰。”後來樂手告訴我他就是崔健！崔健！

　　很多年前，我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兼一個有點羞澀的理工科大學生，架著大眼鏡，鼻子上兩個印兒，眼睛看地下，實驗結果永遠是自己編出來的。很快，普通青年過渡到了文藝青年，又過渡到了2B青年我是一個文質彬彬但如假包換的搖滾歌手，“幸福大街”2000年剛出道，就在北京東三環邊上的CD CAF岢演出，在臺上拿著吉他一頓胡掄，説，“下面一首歌，《流氓》！”猛一通尖叫，“我説你是一個流氓”搞得很多男的在下面以為我罵他們，心虛極了。最後一首歌我氣沉丹田，又來了一通排山倒海的尖叫，“我是殺人的人”樂手們趁機黃巾軍起義一般亂彈琴，據説有些雄性搖滾歌手都掩耳狂奔。

　　我演畢下臺，一人壓著低低的帽子，擠過來跟我握手，低聲説：“你們樂隊很牛逼！繼續努力。”

　　我傻乎乎地説：“你誰啊？”

　　那人尷尬地回答：“你不要問我是誰。”

　　後來樂手告訴我他就是崔健！崔健！額滴娘我那個後悔啊就別提了。

　　我們剛出道的時候，在“朋友”酒吧演出，底下經常只有服務生，還有嶄露頭角的斯琴格日勒。我又陰著臉狂吼一通。下來看見一個圓臉胖子走過來，説，“我挺喜歡你們的呀。”給了我們50塊錢打車。這人叫臧天朔。

　　2002年和經紀公司去天津，我們這些所謂的旗下藝人給老崔做暖場。剛上臺，只聽下面狂喊：“下去！下去！”沒想到這種慘絕人寰的事竟發生在自己身上，非常尷尬。唱了半小時，灰溜溜地下場了。下一個上來，唱《飛得更高》，底下也是一團亂哄哄：“下去！下去！”這哥們叫汪峰。

　　我有過一個製作人，是美國籍的加拿大人。他對我這類東方女性充滿了好奇心。他説，你做的是什麼啊？我説，我做的都是垃圾！垃圾！説完仰頭嘎嘎嘎地大笑，別提有多13點了。他不由感嘆，你是我見過的最分裂的搖滾歌手了。

　　2003年SARS期間，CD CAF岢辦了個女子專場。那時北京人人自危，哪敢去演出。但一聽是女子專場，樂隊的男樂手都要冒死去看。結果，只有我們一個女主唱樂隊去了，其餘都換成了不怕死的爺們樂隊。大家當然都很失望。一個長得像民辦教師的男主唱一臉不高興，背對我們唱歌，還做了些動作，類似太極拳。我們懨懨地演完，結賬時樂隊每人分了28元。我來回打車46元，還虧了18元。

　　作為一名搖滾歌手，我其實貪生怕死。長期以來，我過馬路的時候非常小心，生怕被撞死。我經常看社會新聞，每天都有人無緣無故被撞死。我認定如果我被車撞了，根本沒有醫療保險，這個責任最後會嫁接到我家裏人頭上。還有，如果我被撞死了，我父母的法律常識根本不能夠保證他們能拿到賠償金。雖然我有可能人緣不錯，但我相信我好心的同事們的捐款一定不會夠我家裏人的後半生的花銷。所以我真的是萬分小心。

　　吳虹飛/文

　　活得像個笑話

　　吳虹飛 侗族，作家，幸福大街主唱。出版了《小龍房間裏的魚》、《阿飛姑娘的雙重生活》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