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我家門前那排苦楝樹一片新綠。遠遠望去，仿佛一把把綠色華蓋，充滿勃勃生機。

　　白天，我的奶奶就在那棵最大的苦楝樹下襬個小攤，賣點零食和大碗茶，方便來往行人和司機。奶奶愛乾淨，還特地請木匠狗子大叔做了個玻璃食品廚，以免零食和茶水蒙上灰塵。看著奶奶招呼顧客，不由使我想起這排苦楝樹的“興衰史”。

　　聽爸爸説，十多年前，門前的這條馬路還不是柏油路，來往車輛一過，灰塵四揚，我家離馬路不到10米，每天，傢具上都落滿了灰塵。特別是吃飯時，灰塵落在碗裏，我們只好將飯菜一口口吃下去。

　　有一次，奶奶被姑姑接到城裏去長住。爸爸卻在家門口栽了三棵苦楝樹。想是那土質適宜，三棵小苦楝樹竟然很快就長高了，不久就綠葉滿枝頭。它們成了我們家的“前衛”，灰塵來時，獨擋一面，家裏從此乾淨了許多，我們為此而高興。後來，奶奶從城裏回來，一見門前的苦楝樹，眉頭就皺成了“川”字，她對爸爸訓話：“難怪我在城裏一病好幾個月，原來是你栽了苦楝樹。俗話説，苦楝苦楝，是一條痛苦的鎖鏈，栽了苦楝樹的人家要倒楣的。今晚，你就去把它們砍掉！”爸爸婉言説理，奶奶一概不聽。爸爸是遠近聞名的孝子，舉起斧子，忍痛把自己親手栽下的苦楝樹全砍了。

　　不久，奶奶又生病了，住進了鎮醫院。鎮裏醫生説她得了肺炎。醫生説，發病的原因很可能是住得離馬路太近，吸多了帶有細菌的灰塵。那醫生真熱心，還讓奶奶看了顯微鏡下的小蟲蟲，並且告訴奶奶許多醫學知識。就是那天晚上，奶奶輕聲細語地對爸爸説：“兒呀，我不該叫你把那些苦楝樹砍了。現在我才知道，我生病並不是因為苦楝樹。明天，你還是去把它們栽上吧。”爸爸聽了，連夜在門前栽下了九棵苦楝樹。栽完樹，已是深夜。媽為爸爸燙了一壺酒，炒了幾個菜，爸爸自酌自飲，高興得哼起了小曲。

　　奶奶出院了，她每天都迎著朝陽為那排苦楝澆水、施肥，盼它們快快長大。苦楝也通人性，長得格外旺勢。它們不僅成了我們家的忠實衛士，而且是我們的親密朋友：媽在樹下喂雞鴨，做針線；爸爸在樹下打太極拳，看農科書籍；我在樹下做作業，和小夥伴捉迷藏；最快活的要數奶奶，她白天在樹下襬小攤，晚上在樹下乘涼，有時還給我們講古老的傳説。村裏人都説，奶奶越活越年輕了。

　　説來有趣，繼我們家之後，那些住在馬路邊的鄰居也都紛紛在門前栽起樹來。至於樹苗，全是我爸免費贈送的苦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