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100多米的距離，前面敵人碉堡裏的密集掃射，已使爆破組兩次的衝擊都失敗了。十幾具戰士的屍體不同姿勢地橫陳在這片開闊地上，沒有任何溝坎可以作為掩護，使後面戰壕裏的連長周大標急得眼睛都出了血，他不停地看著手錶，離大部隊衝鋒還不到半小時。他大吼道：“爆破組，再上！三排五排加強火力掩護……”

　　“報告連長，爆破組已經沒人了！”

　　“什麼？”

　　“都犧牲了。”

　　周連長用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警衛員，但不斷的槍炮聲容不得他再説別的，便親自操起炸藥包就要衝出去，卻被警衛員緊緊抱住，“連長，你不能上，你還要指揮衝鋒。讓我上！”他奪過炸藥包請求著。

　　“你可不能犧牲，一定要炸掉它！”連長拍拍警衛員的肩，把希望寄託在這個跟了自己兩年的年輕人身上。

　　“明白！”警衛員剛要衝出去，馬上又停住，回過身來。

　　“怎麼你？”連長瞪圓了眼睛問。

　　“連長，我請求你一件事情，現在話不能多説，我都寫在上面呢！”警衛員解開上衣，從內衫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連長，“連長，你要答應我的請求！”

　　“只要你炸掉敵人的碉堡，你有什麼請求我都答應！”

　　警衛員聽連長説完，鄭重地向他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一躍便衝出壕溝。

　　前面響著激烈的槍炮，也容不得連長去看這個請求，就急忙把它放在上衣袋裏。

　　六十年以後，一個叫杜瑞龍的老幹部、某軍分區司令員病的就要不行了，兒女們都圍住他，都不出聲，精心地聽著他最後的囑望。病床上，他讓兒子杜躍拿過來跟他半世的一個鐵盒，盒子斑駁陳舊，打開來裏面卻有他許多的軍功章和許多獎狀，還有許多舊子彈殼。他抖著手很小心地從中拿出用布綢包裹著的一張紙來，那紙多被血浸漬，由於時間過長，血紙已是黑色，老人家顫動著將紙舉在孩子們面前，説話卻意外地清楚：“這是早先我們解放天津時，連長犧牲前交給我的，説是警衛員馬玉林的請求，一定要替他完成。我那時是三排排長，親眼看著小馬是與敵人的碉堡同歸於盡的，當時我打開這紙，上面已經都被連長的血浸透了，根本辨不出字來，我保存到現在也不知道啥內容。唉，都六十年了，可我還沒有完成連長的囑託啊！你們，能不能用現代的高科技辨識一下，弄明白小馬到底有什麼請求。”

　　老幹部杜瑞龍有三個兒女，孫子卻有五個，第三個孫子恰好是軍隊的幹部，這任務便交給了他。

　　事不待遲，老幹部用堅強延緩著最後的生命等待著。兩天后，他的第三個孫子將那紙上的文字念給他聽：“連長，我想加入中國共産黨，請求你當我的介紹人……”

　　老幹部聽後，許久不言一聲，眼角卻涌出了一行熱淚。終於他斷斷續續地讓兒子記下他的遺囑：“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1008部隊第二十八軍十七團一營一連黨支部，請討論追認馬玉林同志為中國共産黨黨員。介紹人，周大標，杜瑞龍……”隨後便閉上了他八十六歲的眼睛。

　　作者：李珍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