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

　　朱樹華

　　母親走了，走得很安詳。她的人生像一支蠟燭，默默地燃盡了自己。骨灰就埋在家鄉的青山上，墓碑掩映在樹叢中。碑文是表哥為她撰寫的，墓碑對聯為“深恩伴山水共在，懿德與日月同輝”，深深地表達著我們的哀思。入土的那一天，黎明前狂風驟雨，天亮後卻晴空萬里，是蒼天動容，為她致哀送行。

　　我時刻感覺母親還在，她那慈祥剛毅的身影始終伴隨在我身旁。母親不僅養育了我，她善良、刻苦和堅韌不拔的品德，潛移默化地影響我的一生。教我做人做事，給我留下了最寶貴的財富，是我成長和戰勝困難的強大精神力量，是我們家的“傳家寶”。

　　父親去世時，我們都還小，姐姐13歲，小妹1歲多。從那以後，生活重擔壓在母親一個人肩上，尤其是碰上了三年困難時期，糧食不夠吃，母親為了養活我們姊妹4人，實行“瓜菜代”，變換著吃紅薯飯、南瓜飯、蘿蔔飯，儘量讓我們吃飽。她白天要參加生産隊繁重的體力勞動，收工回家後還要拖著瘦弱的身軀在房前屋後種滿芭蕉芋，供我們充饑。我常想起母親在地裏割草，1歲多的小妹跌倒在椅欄外哇哇痛哭的情景。母親用勤勞和智慧養活了我們，有時還幫助身邊比我們更困難的人。家庭的經濟困難使我和姐妹們有幾次因交不起學費面臨失學，母親深知讀書的重要性，從不放棄。記得當我第一次離開家到外面上學時，因不願離開母親不想去讀書。母親嚴肅地説，不讀書怎麼行呢？沒知識沒文化，怎麼對得起你那為革命奮鬥一生的父親！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説輟學的話，不但勤奮讀書，還利用假日和姐妹一道去刮松毛、砍柴賣，補充家用。當時黨和政府也給予我們母親般的關懷，使我們一次次渡過難關。

　　父親影響了母親。父母親青年時代都是教師，聽老前輩説，父親參加革命後，我們家變成了交通聯絡站，母親自然成了交通員。父親在殘酷的對敵鬥爭中被叛徒出賣被捕，受盡酷刑而英勇不屈。母親在父親被押解的路上看望了遍體鱗傷的父親。面對悲痛的母親，父親説：“要堅強，不要哭，我們就要勝利了……”新中國成立後，父親的戰友們去看望母親時對我説，你媽媽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要好好待她啊！

　　母親影響著我。當我剛走上領導崗位時，母親叮囑我：“仔啊，千萬不要貪啊！辦事要公道啊！”話語雖不多，卻字字千鈞，成了我幾十年來的座右銘。是母親和黨的教育，伴隨我走過風雨歷程，平安退休。

　　我清理母親遺物時，看到一份沒有送出的要求落實入伍時間的報告，崇敬與愧疚之情涌上心頭。新中國成立前，母親為地下黨做了不少工作。1983至1984年處理歷史遺留問題時，她為不少到過我家這個“交通站”的老同志寫過證明材料。我當時是分管這項工作的縣委副書記，母親的待遇問題符合政策，是不難解決的。但她寧願放棄屬於自己的榮譽和利益。看著母親這一份沉甸甸的報告，聯想到母親一生的勤儉和無私，我禁不住淚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