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藝苗

　　２０１１年，馬勒誕辰１００週年的音樂會鋪天蓋地，李斯特的２００週年誕辰紀念活動卻寥寥，也不見媒體的大幅報道。其實當年李斯特獨步樂壇，沒有一位音樂家比他更紅。縱然一兩百年過去，他仍然影響著全世界。相信所有會彈鋼琴的人都是從車爾尼鋼琴練習曲開始學步的，車爾尼正是李斯特的老師，如今我們彈奏他的練習曲，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套教程曾教出過李斯特。當然這點影響不過是李斯特傳奇的漫長收尾。

　　關於李斯特顛覆鋼琴史的神奇演奏，如今已不復重現，我們在大量的李斯特漫畫中還能感受他興奮若狂的神一般的魔力。他在暴風雨般的掌聲中出場，坐在鋼琴前，全場像墓地般安靜，聽他奏響第一個和弦，先側身微笑，觀望台下的反應，之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傾聽大海，與百鳥對話，讚嘆雪山，像浮士德般痛苦求索……他讓鋼琴發出了管弦樂的音響，人們覺得地板在震動，心跟著他顫抖。巴黎的一位記者寫道，音樂會之後我坐馬車回家，一路上像白楊樹一樣瑟瑟發抖；而著名的女鋼琴家克拉拉説，這簡直是一個神靈在演奏。

　　此外還有著名女作家喬治桑的文獻可以參考：“當他坐在鋼琴前，無憂無慮地令那完全左右了他的天才盡情發揮時，他的美達到的程度之高恐怕只有他的聽眾能夠估量出來……他在主宰著，命令著……又有誰能夠描繪出他身上除了人格美和超群之外還具備的那種魔力……”李斯特的激情炫技型演奏雖然轟動，但很多人認為這不過是馬戲團雜耍師的本事，沒什麼藝術價值。炫技型演奏家一直被輕視。當年帕格尼尼也被看作是個走江湖賣藝的。但李斯特不這麼看，他認為炫技不是表演，炫技是一種至高境界，它就是本質，就是靈魂。我們一定體會過貝多芬暴風雨中的勇氣，柴可夫斯基的一條旋律教你流淚的感動，這是人類激烈的情感衝動，一種血性和本能，讓我們拒絕麻木。炫技喚醒了這種本能。李斯特曾為小提琴魔鬼帕格尼尼的演奏技藝所傾倒，立志要做鋼琴上的帕格尼尼。他將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技術改編成一套《帕格尼尼練習曲》，在鋼琴上演練小提琴的絕技，帕格尼尼讓他重新認識了鋼琴，他讓鋼琴模倣鐘的發聲，演奏各種複雜的顫音與和弦連奏，充分發掘了鋼琴的珠玉玲瓏的音質與排山倒海的氣勢，把鋼琴彈成層次豐富而包羅萬象的管弦樂隊。

　　當時沒有高保真立體聲，人們哪聽過這樣的狂奏，據説每一次李斯特演奏之後，最後不是台下有貴婦昏倒，就是他自己昏倒在朋友的懷中。

　　後來，巴黎為李斯特舉辦了一場著名的鋼琴決鬥。這就是現代鋼琴比賽的前身，不同的是那時不分勝負。對手是文雅的維也納鋼琴名家塔爾貝格。他的演奏嚴謹而古典，聽得大家喜氣洋洋，而李斯特一上臺就是一個飄逸的神靈，從頭至尾火花閃電，盡情揮霍。最後難分勝負，舉辦比賽的女侯爵貝爾 吉奧約索只好宣佈：“塔爾貝格第一，而李斯特是唯一的。”